小道参上 第307章 拨云仍见雾

骨塔内，龙浩然化成人形后，头颅较正常人大了一圈，凑到正阳身边，指向那恢复死寂却依旧暗流汹涌的业火之湖。

“说到渡这该死的湖……嘿，正阳道友，你是老子见过最不要命的，硬生生打过来，与早先渡湖者相比倒显得再寻常不过，老子在石山地狱爬了两年，在这里耗费一年时间，见到的惊才绝艳之辈不少于一掌之数，你问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算一个，他一年前闯入炽烤地狱，但那鬼东西……他娘的邪门得很！”

“那老鬼……他几乎是和老子前后脚闯入这第二层地狱的。老子选择硬扛业火万兵，仗着皮糙肉厚和寂灭海熬炼出的冰寒妖元杀过来。但那老鬼，他就那么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踏在湖面上，那粘稠滚烫、连老子龙鳞都能烧穿的业火，碰到他脚下，就像是……像是流水遇到了滑不留手的礁石，竟然主动向两边分开，湖面平静得如同镜子，那些沉在湖底的怨兵骸骨，像是看不到他一般，死寂一片！”

“不靠蛮力逼开，也不是靠佛法净化，更不是斩断什么嗔念！万兵鸣响，怨魂嘶嚎，却无一把兵刃、一道怨念主动攻击他！它们……仿佛无视了他，又或是……在畏惧他？老子说不清，但那景象，绝对他娘的不正常！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如履平地，比那个斩断嗔念的秃驴还要轻松地走到了对岸，身上连一丝烟火气都没沾上！”

正阳心中剧震，这完全超出了他对枯骨道人的认知。这老鬼的根脚，恐怕远比表现出来的更深不可测。至于血髓残魂却彻底沉寂，似乎对枯骨的表现早有预料。

“你问的那个秃驴领了一个拖油瓶，他的方式倒是符合这帮秃驴一贯的调调，但也够吓人。他俩就坐在岸边，念了整整三天的经。那声音……像是直接响在老子妖魂深处，嗡嗡的，烦得要死，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连老子这暴脾气都差点被念得没了火气。”

“三天后两人起身，身上流淌下紫黑色念力，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古怪。不是说有多强，而是空，一种斩断了所有牵挂、所有情绪波动的‘空’。然后他就那么一步步走进湖里。”

“业火依旧灼烧，万兵的怨念依旧冲击，但他们二人毫无反应。那些足以让大妖癫狂的嗔毒怨念，就像是拳头打进了棉花里，又像是浊流汇入了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上岸时，僧袍焦黑，身体也有损伤，但他的眼神……妈的，比下水前还要空洞，看得老子心里直发毛。”

正阳默然，了尘和赵怀瑾此法，近乎自斩道心，以绝对的空来应对万般的“有”，虽能渡湖，但代价恐怕极大，未来的路或许已断。

“还有更邪乎的？”正阳见他意犹未尽出言问道。

经过短短接触发现龙浩然就是个脸上冷峻，实则话痨的一条蛟龙，话问出口的一瞬间，思绪飘飞回灵宝派，那个红脸蛋的师兄，不知道他如今可还好！

龙浩然咧了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一个不知是赞叹还是牙疼的表情：

“有个穿月白僧衣的小和尚，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眉清目秀，他直接跳进了湖里。与了尘和尚不一样，他没有斩念，也不是硬抗，业火和万兵的怨念无视他的存在，仿佛他本就是干净无暇。”

“还有一个背着七把剑的疯子，自称什么七杀剑主。他不渡湖，他要斩湖！七把剑出鞘，剑气纵横捭阖，搅得业火湖天翻地覆。那剑意，凌厉得能斩断因果，无数怨兵被他斩灭，湖底的怨气都被他生生劈开一条通道！”

“最神秘的是在石山地狱擦肩而过的一个蒙面女人，看不清容貌，但身段极好，气息飘渺如烟，她就那么踩着石阶，一步步走了上去。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停留，老子爬了十个月石阶，就没见过如此轻松的，这女人，邪门得很！”

“这几个邪门得紧，根本不像寻常结丹境该有得路数，要么是身负惊天古传承的嫡系，要么就是本身有极大的古怪！他们来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什么离魂症或者简单的历练。这骨塔里吸引他们的东西，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惊人。化龙之机对我而言是终极目标，对他们……或许只是顺带？或者说，这塔底下镇压的东西，或者跋陀佛留下的什么东西，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龙浩然的分析印证了他心中的许多猜测，也让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枯骨道人的根脚、了尘和赵怀瑾的状态、以及其他几位神秘者的出现，都意味着帕坦古国废墟和这座佛骨舍利塔牵扯的因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和复杂。

“管他什么古传承、佛子、杀星，我们的目标不变。该遇到的，总会遇到，路在前方，走便是了。”正阳打断了龙浩然的感慨。他目光投向那扇燃烧着暗金火焰的门扉，门后是通往更深层地狱的通道，也是探寻一切谜底的必经之路。

龙浩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好！就等你这句话！老子开路！”他低吼一声，周身妖气鼓荡，暗青鳞甲虚影在体表一闪而逝，率先一步，悍然撞开了那扇火焰之门！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末都地狱那令人窒息的热浪与狂暴的业火气息彻底隔绝，身后万兵哀鸣骤然散去，一步踏入预想中的精神冲击并未降临，但一股更为实质的压迫感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空气仿佛变成了某种半透明胶质，视线严重受阻，只能看到周身数丈范围，再远处便是模糊扭曲、缓缓蠕动的一片昏沉幽暗。脚下并非实地，而是略带弹性，仿佛某种巨大生物凝固内脏般的诡异触感，踩上去微微下陷，却不会真正陷落，反而传来一种令人心悸的微弱搏动感，仿佛整片大地都是活着的、沉睡的。

“咳咳……这是什么鬼地方？”龙浩然的声音变得沉闷，仿佛隔着厚厚的棉絮。他化为人形，周身妖力自然流转，抵抗着那无所不在的粘稠压力，暗青色的鳞片上覆盖了一层迅速凝结的、带着微弱腥气的粘稠露珠。

正阳眉头紧锁，神识依旧被极大压制，他感知到的是一种凝固的疯狂和停滞的愚痴。

“不是幻境？但这感觉……比幻境还让人恶心。第三层，痴念地狱！”正阳沉声道，声音同样被粘稠的空气削弱，“但此‘痴’，非幻境惑心，而是实质化的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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