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桓明事理以来,首次观摩“舞春牛”仪典。
未入太乙观前,他只知随众嬉闹;如今以修士之眼观之,却窥见几分门道来。
待各村族老齐声唱喏,大河坪村的青壮便合力抬起那尊春牛。
两名精壮汉子钻入牛腹,一人擎首,一人撑尾,步履起落间尽显憨拙之态,恍若真牛。
又有两名“牧童”执缰绳分立牛侧。其后,“农耕四业”渔翁、樵夫、耕农、书生各执其具,村姑茶婆等角色亦随行于后。
周遭更有举牌坊、擎花灯、敲锣鼓、吹丝竹、奏唢呐者,不下二三十人,喧腾喜气直冲云霄。
待仪仗列阵齐整,两牧童牵引春牛,步履沉稳,行至姜桓面前。
里正奉上一管朱笔:“道长,恭请您为春牛‘点睛’!”
姜桓接过朱笔,自石砚中饱蘸殷红朱砂墨,凝神提腕。
里正立时朗声高颂:“朱笔启灵光,乾坤瑞气藏!”
“咚——咚——咚——”三通浑厚鼓声震彻四野。
姜桓笔锋微沉,一缕精纯法力悄渡墨中,重重点落于牛额眉心!霎时,一点赤红圆痕如朱砂痣般浮现,隐有微光流转。
有族老苍声接唱:“一点天庭开混沌,风调雨顺稻粱昌!”
笔锋轻移,姜桓于春牛空洞左眶勾勒数笔,一只神采奕奕的牛眼顿现。
妇孺齐声欢应,声透喜气:“二点地阁定山河,蹄踏春泥五谷香!”
朱笔再落,右眼亦被赋予灵动眸光,栩栩如生。
各村青壮齐声雷吼,声浪滚滚,回荡山坳:“三点牛睛照日月,力耕千顷福满仓!”
原本便吉气氤氲的村落,此刻更涌起磅礴生气,祈愿之力如星雨汇聚,沛然沸腾。
姜桓默运《太乙救苦真经》法诀,神念勾连邓光鑫手中所捧的“焦禾”灵植。
恰在朱笔离牛睛之际,众人齐呼道:“春牛点睛,万物生辉,佑我田畴永丰穰!”
霎时间,焦禾之力携浩瀚愿力冲天而起!
晴空愈发明澈,整座桑林坳村,笼罩于一片和煦金辉之中。
这辉光温暖炽烈却不灼人,直透心腑,勾动人心深处最纯粹的欢愉记忆,与对风调雨顺最虔诚的祈愿。
它遍洒初春乡野,农田、池塘、山林尽沐柔和光晕,生机萌动。
“呀!地里冒草芽儿啦!”孩童雀跃欢呼。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远山近野,竟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淡淡新绿,细碎如尘,却连绵不绝,直铺天际。
春意,竟于此瞬重返大地!第一抹青痕,悄然复苏。
有人急趋近观,那绿意却又隐去无踪,恰应了那句“草色遥看近却无”。
“舞春牛咯!”牧童清亮的吆喝声一起,仪式便开始了。
灯牌引路,牧童牵着春牛稳步前行,边走边唱:“牛牯叫连天,五谷丰登人平安!”
姜桓静立在旁,眼中青芒微闪,运起句芒法相观照。
只见春牛每一步踏下,便有一点淡淡清光没入泥土,如涟漪般漾开消散。队伍热热闹闹向前行去。
姜桓事毕,无意凑那热闹。倒是他肩头的阿青、阿翠,触须轻颤,显得极是好奇。
姜桓便对邓光鑫笑道:“劳烦师弟,带它俩去瞧瞧。”
邓光鑫应声伸出手,两只小蚂蚁便顺着他的衣角爬下,被托着往热闹处去了。
姜桓则留在村头,与里正并几位族老叙话。
里正搓着手,满脸感激:“道长,今日可多亏你嘞!方才那雨要真落下来,怕不是个好兆头哇。”
正所谓:“立春天气晴,百事好收成。”这不比那“立春雨打头,老农百事愁”要来得吉利?
姜桓摆手笑道:“关键是村里心齐气顺。”
他心知肚明:焦禾虽可止雨祈晴,却难生此祥和气象。
实是村民心中祈愿与焦禾之力相合,勾动了深藏焦禾中、先民对风调雨顺那份最朴素的念想,方有了这般景象。
其余五村的族老立在边上,眼里满是艳羡。
往年他们同桑林坳村一般,都是请章杰主持舞春牛。
那位虽也会些法术,弄出些热闹场面,可像今日这般气象的,却是头一遭。
别的不提,单是第一头春牛化作灵田,能种那传说中的玄稷五谷,就叫人心里痒痒:这东西吃了,还不得延年益寿?
好在桑林坳村并未独占,竟将灵田分给了大家伙儿,这才让他们心头稍平,更多了几分盼头。
姜桓又与他们闲谈几句,忽地想起一事,忙让人取来那根红布裹着的柳鞭。
红布掀开,一把生机勃勃的柳枝露了出来。它们非但没有在剧烈的抽打后破碎,反倒愈发青翠欲滴。
原本刚冒芽的枝条,竟已抽出片片嫩叶,最奇异的是,那握柄处竟生出了细细的根须。
“咦!这柳条……生根发芽了?”赵家村的族老惊奇道。
这本是姜桓有意为之。
柳条素有“无心插柳柳成荫”之性,他挥鞭时便暗用法力,辅以甘霖咒维系其生机,想着事毕后分给六村各自扦插,也算一桩吉兆。
不想这柳鞭沾染了那显灵春牛的气息,隐隐竟有向灵植蜕变的迹象。
当然,迹象终究是迹象。或许来年柳枝便枯死殆尽,又或许百年之后,它们也能长成如苏家庄金桂树那般不凡的气象。
他将六根柳条分与桑林坳村里正并五村族老:“诸位带回去,好生养护,或许能得一份机缘。”
众人知此物不凡,皆小心收下。
众人闲谈间,桑林坳村里已是爆竹声此起彼伏。更有那殷实人家,大白天就放起了烟花助兴。
里正笑着相邀:“道长,还是去瞧瞧吧。您难得下山,总该看看咱这人间烟火……”
姜桓不再推辞:“也好,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便随上队伍,看那青壮们举着春牛,走家串户,表演节目,说吉祥话。
主人家手头紧的,便端茶递水;手头宽裕些的,便给上一串铜钱或些许碎银。
舞春牛的汉子们愈发来劲,却又不全收下,反将些铜子儿撒向孩童堆里:“春牛送福嘞!”
*
后山上,两个童子默不作声。
章杰望着那片晴空,牙根发痒:“嗤!我就不信了!你能一路护到底!”
小童低声劝道:“师父,算了吧。他那禾苗神异着呢,您那符法怕是不顶用。”
章杰哼道:“我自有法子!偏不让他们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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