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等到府上的客人离开后,沈明珠是最后一个从沈明曦房里离开的。
主要是她同沈明曦同时想到了安顺,姐妹二人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儿还是应当同安顺说清楚,不然免得安顺误会,反倒因为这事儿离间了几位好友间的感情。
这件事也确实是她们利用了安顺。
是她们对不住安顺。
且安顺身后是严贵妃,贵妃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孩子遭受利用。
沈明珠思来想去觉得有理,想着今日在书院便与安顺说开,却没想到安顺的怒气来得如此直接!
她深吸一口气,嗓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愧意,将昨晚便已思索好的话语说出:
“世子与我们既是同窗,亦是相伴的好友,可王爷行事荒唐无度,王妃处境艰难,府中无人敢言!明珠人微言轻,走投无路…想到公主与世子亲近,又深得陛下爱重,这才…这才昏了头,斗胆将此事告知公主,盼着公主能仗义执言,让陛下知道王府里的乱象,为世子和王妃主持一个公道!”
她话语间全然是坦诚,并未用“担心”或“义愤”来掩饰那份利用的动机。
这份彻底的坦白,反而像一盆冷水,浇得安顺怒火渐熄,只剩下一种复杂的酸涩。
“你…你既知道是利用,为何还要做?!”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她看着沈明珠红肿的眼睛和额上沾的尘土,心头也有些发酸。
明明是好友,若有事,明珠为何不与她商量?
反倒是这般旁敲侧击,都将她当成什么人了!
沈明珠再次深深叩首:“明珠知道公主待世子如亲兄,待我们姐妹亦真心。明珠一时情急,只想着只有公主能最快地让圣上知晓此事,只有圣上能震慑王爷…明珠只顾着世子的安危和王妃的委屈,却全然忘了此举会伤了公主的心,辜负了公主的信任!明珠…明珠罪该万死!”
她跪行一步,更靠近安顺,仰起的脸上泪水纵横,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悔恨:
“公主,明珠知道错了!错得离谱!明珠不该将公主置于这般境地!您如何责罚明珠,明珠都甘愿承受,绝无怨言!只是…只是求公主相信明珠并非视公主为工具…只是当时…当时真的被王府的乱象和世子的伤吓昏了头,以为这是唯一的、最快的办法…”
早春的寒风掠过树枝,吹动两人的发丝。
安顺定定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哭泣的沈明珠。
她想起昨日在宫里,父皇震怒的模样,想起自己被严贵妃点醒的羞愤,想起祁景昭额角那刺目的白布……再看看眼前这个向来从容温婉、此刻却狼狈不堪、满心悔恨的好友。
那份被利用的怒气,在沈明珠坦诚的认罪、汹涌的泪水和对祁景昭真切的担忧面前,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无奈、是委屈,却也夹杂着一丝理解。
是啊,除了告诉最受宠又关心昭堂兄的自己,沈明珠还能找谁?
告诉王妃?王妃怎么可能不知道,怕是自身难保。
告诉沈老将军?那更逾越了。
安顺胸中的怒火,在带着寒意的风中一点点被吹熄了。
众人都说四公主张扬甚至还有些许的跋扈,却不知她内里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罢了,重情又心软。
良久,安顺才带着浓浓鼻音地“哼”了一声。
她撇过头,不去看沈明珠狼狈的样子,但语气却明显软了下来,甚至还带着点别扭的关心:
“起来吧!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跪在地上不嫌冷吗?回头冻病了,明曦又要怪本宫!”她顿了顿,声音闷闷的,带着警告的意味,“沈明珠,你给我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再敢有半点算计本公主的心思……”
“绝对不会了!明珠发誓!”沈明珠如蒙大赦,立刻抬起头,急切地保证,眼中还含着泪,却已亮起希冀的光。她扶着旁边冰冷的石墩,有些踉跄地站起身,顾不上拍去裙摆的尘土,只是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浅笑:“公主大恩,明珠铭记于心!日后定当以真心侍奉公主,绝不敢再存半分逾矩之念!”
安顺看着她那哭花了的脸和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最后那点芥蒂也消散了大半。
她没好气地瞪了沈明珠一眼,从袖中掏出自己干净的丝帕,带着点嫌弃又带着点不由分说的霸道,直接按到了沈明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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