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月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韩方圆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便添一位…寒门学子吧,于渡口苦等,期盼贵人舟船,载他直上青云。韩公子,你觉得这意境如何?”
韩方圆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
寒门学子?苦等贵人?
这哪里是论画,分明就是将他比作那画中苦苦等待、需要依附他人才能上进的可怜虫!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但他死死压住了。
他扯出一个更加谦卑的笑容:“殿下妙想。只是…这学子若真有才华,何不自己造筏渡江?虽则艰辛,却也不必全然仰仗他人鼻息。”
他试图将话题引回“才华”之上。
“自己造筏?”杨千月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凉意。
“那多慢呐?且风急浪高,一不小心便是舟毁人亡的下场。哪有搭乘现成的巨舰来得安稳快捷?”
杨千月目光灼灼地看着韩方圆,仿佛要将他那点不甘和野心彻底看穿,“韩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韩方圆只觉得后背渗出冷汗。殿下的话,句句如刀,剥开他的伪装。
在这里,所谓的才华若不用于取悦她,便一文不值。想要垂青,就要放下清高和尊严。
他垂下眼,再抬头时,已是一片坦然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殿下洞悉世事,学生愚钝,受教了。确是…巨舰安稳,能得殿下这般贵人提携,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
杨千月满意地笑了,笑容明媚。随手摸了摸身旁沈砚的下巴。
“还是沈郎识趣,最得本宫心意。这杯酒赏你了。”
沈砚谢恩后欣然接过酒杯喝下,优雅地执壶为杨千月添酒,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多了几分与他人不同的亲昵。他昨晚后半夜侍奉过,对长公主的行事风格已多了几分了解。
他心中明镜似的,殿下这是在敲打新人,亦是给所有人立规矩。
萧景琰冷眼旁观,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阿史那云依旧望着窗外出神,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柳七撇了撇嘴,既鄙夷又嫉妒。陈锋则明显有些不耐烦和恼恨,觉得这些文人说话拐弯抹角,实在无趣。
“说起来,”杨千月仿佛才想起什么,随意道,“陛下昨日送来的那几匹西域贡缎,颜色倒是鲜亮,只是本宫一时也想不好做什么样式。你们几个,都过来瞧瞧,也给本宫出出主意。”
她招招手,不仅叫了沈砚,连一直沉默的阿史那云、暗自较劲的柳七和陈锋也都唤了过去。几人立刻围拢到榻前,争相献言,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韩方圆也被内侍引着上前。他站在外围,看着那群容貌各异的男子如同孔雀开屏般围着杨千月,说着些衣裳首饰的废话,而那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则慵懒地倚着,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如同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他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进肉里。
这一刻,所有关于凭借才华受重用的幻想彻底破灭。他清晰地认识到,在这里,他韩方圆与身边这些面首并无本质区别,都是殿下闲暇时取乐的玩物,区别只在于…谁更会讨她欢心,谁更能让她觉得“有用”。
也好。
韩方圆眼底最后一丝挣扎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心。既然这是游戏规则,那他奉陪到底。才华?不过是另一种取悦她的手段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比沈砚更真诚、比柳七更热切的笑容,向前一步,朗声道:“殿下,臣倒觉得,那匹霞光锦,最衬殿下华姿!若裁成广袖留仙裙,步摇轻曳,定然风华绝代!”
他的声音响亮,甚至压过了旁边的沈砚。
杨千月略带讶异地挑眉看向他,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哦?韩公子一心读圣贤书,如何还能精通此道?”
“为殿下分忧,学生自当尽心竭力。”韩方圆躬身,语气无比自然,仿佛他天生就该在这花厅里,与众人讨论如何用贡缎讨好公主。
花厅内,丝竹又起,笑语更喧。
韩方圆积极融入其中,妙语连珠,甚至主动为那幅《秋江待渡图》上的“寒门学子”该穿何种服饰建言献策。
无人再记得,他初入此地时,怀揣的是一份关于漕运改革的宏图策论。
风雪被隔绝在外,暖香缭绕,温柔蚀骨。
沈砚服侍在杨千月身边,眼睛明亮,笑容满面,说着逗趣的话,惹得杨千月时常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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