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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这个词用得可不算很客气，听起来，神明不像是要联系下属，而是要拿回一个工具，一个器物。
但无论是戏商本人，还是知晓内情的猫，都没有对解重明的措辞表达出任何疑问。
戏商甚至默认了“祂”对他的这种态度，他开口，在乎的是另一件事：“吾不曾见过你。”
“……你是谁？”
解重明没有直接回答。
他又走近两步，明目张胆地用初次见面才会流露出的打量眼神端详着传说中的鬼商人。
玩家论坛上的许多帖子里都曾提及过戏商的外表，因为大多数人都只是远远看见过戏商，加上时间的流逝，他们的记忆已经不怎么可靠。
解重明翻遍帖子，为戏商拼凑出了一个大致的模样。
玩家们说，戏商身穿一件绘着白色线纹的诡异黑布长衫，脚踩一双同色地千层底布鞋，长长的黑发在他脑后垂下。
有时编着麻花辫，有时简单束起，又是完全披散，宛如一条潮湿污秽的暗河。
他身上弥漫着淡淡的黑雾，雾气都不能影响认知，使他能够悄然融入任何一个场景。何时到来，又是何时离去？没人能注意到。
他只有在一个地方开始贩卖自己的货物，玩家们才会在某一次注视他时心中一惊，想到：啊，这里怎么有个人？
戏商像民国早期不那么富庶的游荡商贩，永远与他的香火小铺一起出现，当玩家们靠近时，他会用文质彬彬却带着蛊惑的声线，问玩家们要不要做一个交易。
几支香火，换一场缘分。
那时候，大多数玩家都不敢听信他，以为他是副本里的某种惑人心神的鬼物。
而大着胆子接近的，则会在靠近之后，愕然发现他的面部附着一张戏面，墨色与粉彩共同勾勒出一张平面的五官，将他的鼻子和嘴巴隐在无人知晓的晦暗中。
只有一双黑色的眼睛，能从面具的眼眶里暴露出来，看向玩家的神色无悲无喜，无善无恶，难以揣测。
解重明这会儿倒是切身感受到了被玩家们翻来覆去形容的那张面具有多诡异。
这戏面完全贴合着戏商的脸，并不是凝固的，它会跟随戏商的表情而动，作出或笑或蹙眉的神色。
说不定这就是戏商的脸呢？反正鬼物总是长得奇形怪状，人鬼混血应该也不逞多让吧。
虽然在心里吐槽这张奇怪面具，但解重明还是没敢分心，他听最近的爆料者提到过，戏商来到祟都后就更换了衣着，果真不假。
冲锋衣和工装裤还有长靴，这一套组合在依旧留着长发的戏商身上竟然也不违和，没有多少割裂感，就是显得更变态了一点。
像血浆片里那种戴面具的假面杀人魔。
在解重明打量戏商时，戏商也在观察他。
但很遗憾，解重明捏的这具NPC虽然长相与他有六七分相似，但在打扮上，除了一身黑外实在没暴露多少信息，就连最有记忆点的烟灰色眼睛，也不是他真正的模样。
他早就问过猫，自己现在的样子和记忆紊乱前差别大不大。
猫说，曾经的邪神没有固定的形象。
祂是所有不确定性的集合，因为这样的象征与权柄，在猫被制造出来的时候，邪神已经终日笼罩在一片镜面组成的认知屏障中，不仅看不出身形样貌，更是连物种认知都被模糊。
你说祂长得像一杯奶茶、一只猴子、一大片触手、乃至于镜子本身，大约都是正确答案，因为祂的外表，只取决于照镜子者的心中所想。
所以解重明并不怕戏商从他的外貌上找出什么破绽，他任由对方打量，在对方挑起下一个话头前，主动道：“我用了一些手段，让这条街短暂回到了它该有的样子。”
“这种表面功夫似乎覆盖了某种Bug，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因为‘它’的存在，这里产生了很多‘错误’。”解重明的手指向了不远处穿着灰褂子的丧葬师傅。
这位师傅的身份很好猜，衣服帽子上的丧葬元素很浓郁，与解重明来到这里之前想象中的丧葬一条龙的店主很相似。
可有些事，果然要亲眼所见才能相信它曾发生过。
就算解重明想象力丰富，在见到这位丧葬师傅之前，他也绝不会想到对方会是此时此刻看见的这个形象。
他……不，是它。
它面容煞白，四肢僵硬难以弯曲，在原地转了一会儿后，它又下意识弯腰，打算拖起地上一具尸体的腿，将其拖至丧葬店中，再一次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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