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道观狭小的殿里,灯火不知为什么格外的亮。
陈逊推开门进去,殿中却不是老道。
一位白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殿边的木椅上,手里捧着两本册子,桌上一根玉箫,一张书笺。白袍两侧的袖口上,用大红的线绣着两个不过指头大小的火焰纹。
“你便是陈逊?”
中年白袍男子抬起头,将手中的小册子放下,打量了一眼陈逊,示意他看桌上的书笺。
陈逊本能地察觉中年白袍男子一股久居人上的气质,颔首道:“是……前辈是……?”
中年白袍男子笑道:“我叫范钦,模范的范,钦佩的钦。”
陈逊施礼道:“见过范前辈。”
范钦将两本册子递过陈逊,上下打量了陈逊一眼,笑道:“想不到莫兄居然还收了这般一个关门弟子……噫,你的左手如何是断的?”
范钦皱眉摇头道:“断臂可就麻烦了,你修行的《天乙玄水剑》,在三境的时候要感悟龟蛇真意,先是左手凝实,再是右手灵动,剑意灵活转变数次,才算的上小成。
你虽然学了《锻剑经》,只要在体内铸造自养的本命剑,余下的金气可以催生出左臂来,可那却是要四境后期才能领会贯通的本事。若是提前铸臂,将来还要再斩再修。”
陈逊极惊讶。
莫净留下的书信墨痕尚未干透,这中年白袍汉子不过只是才来,那两本小册子他不过只看了几眼。却将莫净所警告的话都说了出来。
“前辈和莫师……是什么关系?”
范钦蹙眉,看着陈逊的左臂,似乎在想什么法子,听到陈逊的询问,笑道:
“我和你师父是江湖上惺惺相惜的挚友,忘年交。他喜好胡琴,我喜好南箫,彼此以乐论交,你叫我一声师叔,亏不了你这小子。”
陈逊犹豫片刻,叫道:“范师叔,你来此是为了……”
范钦笑道:“寻人做事,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范钦以手托腮,一把扯过陈逊的左臂,瞧了片刻,伸手引过手中的玉箫,在空中一划,便多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多出来的黑漆木柜。
木柜缓缓掀开,其中寒气逼人。
范钦皱眉在黑漆木柜里寻了片刻,道:“能适配凡人,用剑的……这条……这条……有了!”
范钦从木柜里扯出了三条手臂,向陈逊介绍道:“这三条左臂都适合你。第一条左臂,是江南某个军中悍将的,你身上一股煞气,这只左臂练剑天赋差一些,但在你三境之内都大有裨益。”
陈逊目瞪口呆。
不仅仅是因为这三条冰冷的左臂如同腊肉一般从柜子里出来,而是眼前这位白袍中年男子,居然能在青浦口动用修为……又是一个天人境!
范钦挑出第二条左臂,道:“这条倒也不错,是佛门里一位八境高僧,在我教道场皈依我教之后,断臂立誓留下的。佛门炼体极为正宗温和,虽然会影响你将来体内气息,却能令你在五境之前,左臂胜过同境一大截。
这第三条左臂倒也不错,是真武观里某个掌剑弟子私生子的手臂……”
范钦回忆道:“对了,是三年前。我警告他再在我面前说什么除魔卫道,誓要涤荡本观弃徒,便杀他全家送到他面前。他不信我的话,我便先走了。”
中年白袍男子言语间颇为得意,道:
“他说我杀不得他全家,着实是有些道理和依仗在的。在长安城内真武观旁的住宅里的倒好杀,可外头两个小老婆,两个私生子,一个私生女,找起来杀便实在麻烦的紧。
若是他再到处留情,不知道在江南哪个勾栏里留下一个孩子,我便是花上十年也难找到。这倒是他太自负处。若是那掌剑弟子当真这般做了,我范钦赌了这口气,说不得就要十几年隆唐的江湖上少了我的名号。
这天下少一个天人境的修士倒没有什么了不得,只是这十几年天下少了古往今来音律第一的圣手,那可就糟糕的紧了!”
范钦想起自己是在给陈逊挑选手臂,笑道:
“那掌剑弟子领了一个名号,却没有真武剑意,人也是草包一个,儿子自然也一塌糊涂。只好用珍贵草药和木性的功法温养成适宜修行的体质。这手臂虽然孱弱,但对你五境到九境之间的修行,却有助力处。”
三条衣裳肤色各异的手臂摆在陈逊面前,陈逊不由得心中一阵震动。
他从刀山血海下走下来,自然见过比眼前血腥数十倍的场景……这三条手臂在黑漆木柜中冰冷至极,连一点血迹血腥气也未曾有,死人山上的场景,说是血腥千万倍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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