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与玄都二人一同游历,自首阳山下,向着西南方向丈量土地。
沉默,是一路上的主旋律,除却脚步碾过砂石的微响,天地间一片寂寥。
玄都则静默地随在后土身侧,以无声的陪伴诉说着一切。
一路行来,游荡的孤魂野鬼时而从焦土裂痕、枯骨残垣中冒出。
它们扭曲、飘忽,发出意义不明的哀嚎,眼中只有混沌的怨毒与空洞的来路,却寻不到归途。
但凡感知到一丝生灵气息,这些亡魂便发出凄厉尖啸,裹挟着阴风戾气,争先恐后地扑咬上来。
“道友,你说这些孤魂野鬼,最终会落得如何?”
后土再次挥手,土黄的法则将几个纠缠不休的幽魂牢牢封印后,蓦然驻足。
她的目光扫过手中挣扎的怨念,转向身旁沉默的玄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
“洪荒之大,幽冥血海吸纳天地至阴煞气,自是无主冤魂归处。眼前这些冤魂滞留不前,皆为执念所缚。”
“心怀执念的野鬼,多半被修士顺手诛灭,或者是被时光的长河一点点消磨殆尽,最终归于虚无。”
后土闻言,视线微垂,落在那被法则困缚、兀自扭曲尖啸的残魂上,眼中似有千钧重担,最终化作无声的叹息。
接着向前走了百里之后,眼前景象骤变。
前路不再是荒凉,而是一片死寂,目力所及,是望不尽的焦黑。
千里赤地,砂石化粉,骸骨成灰,再无一星半点生机。
灼热的气息残留不去,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狂暴的巫族煞气与霸道的太阳真火余威交织纠缠。
“嘶,此地,定是昔年巫妖在洪荒之内打斗之地,巫煞焚天,金炎焚世,叠加那恐怖大阵之力余威尚且如此骇人,当年惨烈可想而知。”玄都心中微凛,目光锐利。
更诡异的是这片千里焦土的边缘,无数巨大的骨龙,由惨白骨节拼凑而成的恐怖巨物,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魂火,无声地来回徘徊。
这片死亡之域的内部,神念探入,隐约能看到形态更加诡异的虚无之物,
无形无相,却又充斥着怨毒意念,它们在焦糊的残骸间扭曲穿行,正是比希更为凶戾的“夷”。
一步踏入焦土范围,轰,尘土爆开!
地面骤然裂开巨口,一只骨龙爪狠狠拍出。
紧随其后的,是一颗巨大的骨龙头颅,裹挟着滔天怨煞,利齿如林,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猛地咬向后土。
“祖巫,让贫道来!”
玄都清喝一声,身影闪至后土前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不予攻击。
喀嚓!铿——!!!
骨骼与利齿狠狠咬合,发出刺耳爆鸣,狂暴的冲击波将四周焦土炸起数十丈高。
烟尘散去,只见玄都依旧挺立原地,道袍未破,身形未摇。
反观那骨龙的一口森森巨齿,竟寸寸崩裂,碎骨纷飞。
“好深的执念,怨气化煞,真仙之境。”
玄都的声音冷了下来,抬手掐诀。
“六丁神火,焚!”
一点刺目到极致的神火自他指尖点出,迎风便涨,瞬间燎原,金白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了骨龙头颅,继而蔓延全身。
“吼!!!”
灵魂咆哮响起,带着不甘的怨毒,巨大的骨龙在神火中翻滚、冲撞,却无法摆脱这六丁神火。
短短数息,磅礴的骨龙便化为漫天飞舞的苍白灰烬,只余下凄厉的回音萦绕在焦土之上。
“巫族承父神血脉,却天生不具元神。于我而言,这些阴魂鬼物,终究不太了解,道友却似颇为了解其中门道,可否为贫道解惑?”
后土看着那些灰烬飘散,再望向焦土深处因骨龙灭亡而更加躁动、无形无相扑涌而来的“夷”,缓缓开口。
玄都目光扫过焦土深处影影绰绰、形态模糊的更多虚影,解释道:
“冤魂之属,依其形态与力量,可分鬼、希、夷,乃至传说中的天魔。”
“此等阴物,唯靠相互吞噬,壮大己身。其中‘夷’虽无形无相,却尤为难缠,道行多已在真仙之上,更有甚者堪比大罗……”
“此物几乎没有灵智,唯余暴虐本能,只知互相啃噬或袭击过路生灵。长此以往,怨煞越积越厚,洪荒迟早化为一片鬼蜮。”
“天地阴阳有秩,亡者却徘徊不去,实乃天道残缺。开辟一处能令亡魂安息、有序转生之地,已是迫在眉睫!”
后土的目光再次望向这片无尽的焦黑残骸,声音很轻的道:
“这便是两族征伐不休,累积的业力吗,轮回法则确有所感,然,终究缺失了关键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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