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厚重的帘幕“唰”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玄都缓步从中踱出。
面对着前方旌旗蔽空、妖气冲霄的妖族大军,尤其是阵前的金袍身影。
玄都面上没有丝毫属于圣人首徒的倨傲,反而将姿态放得极低,袍袖微拢,行了一礼。
眼前的东皇,是与三清同辈论道的上古大能,论资排辈确是他的前辈。
更重要的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拖,以和为表,以拖为实。这点恭敬,不过是最廉价的表演。
“晚辈玄都,拜见太一前辈。”玄都的声音平和温润,听不出半分火气。
东皇太一的赤金眼眸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意外。
他原以为对方会携圣人之威,对自己厉声呵斥,甚至破口大骂。
未曾想,竟会是这样一幅谦和守礼的模样。
“小友既是圣人亲传,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玄都依言直起身,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敬仰之色:
“早已听老师时常提及,言太一前辈雄姿英发,实乃圣人之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今日一见,前辈神威赫赫,妖庭气运鼎盛之势,果然惊天动地,名不虚传。”
突然,玄都话锋微顿,语气转作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只不过,晚辈愚钝,斗胆一问,我人族与妖族,昔日虽无深交,但也无世仇。”
“人族亦是圣母娘娘所创一脉,不知今日太一前辈为何兴师动众,大兵压境,欲倾覆我人族根本?两族之间何至于走到如此不死不休的地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玄都这番盛赞先行奉上,再抛出一个看似懵懂的疑问,分寸拿捏得极稳。
前半句入耳,饶是东皇太一这等枭雄,心头也不禁泛起一丝自得,那可是来自太清圣人的赞许。
但当听到后面那个明知故问的“疑惑”时,他赤金眼眸深处掠过一抹阴沉。
玄都这番姿态,再联想到那些诡异丹药,这圣人首徒,怕是知晓内情,甚至很可能就是幕后推手。
若连太清圣人也站到人族背后,那妖庭的所有计划将会寸步难行。
心念电转间,东皇太一面上威严不动,沉声道:“人妖两族,本可相安,但人巫结盟,更屡次袭击我巡天妖兵。”
“此等背信弃义、以怨报德之行径,已然触怒天庭威严!本座今日亲至,只为替手下儿郎讨还公道,略施惩戒。”
“小友尽管宽心,本座并非绝情之辈,自会给人族留下一线生机。”
东皇太一将罪名扣在人巫结盟与袭击妖兵之上,只要占住这个“理”字,即便圣人事后追究,妖庭也有个勉强能辩驳的余地。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一阁下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玄都身旁,一直憋着火的有巢氏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踏前一步,声音铿锵,直指东皇太一。
被区区人族祖地首领当面顶撞,东皇太一眸中凶光乍现,若非顾及玄都身后的圣人颜面,单凭这一句顶撞,有巢氏便已经是死人了。
玄都却像是第一次听闻这些“内情”,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恍然”,随即又化作深深的“不忍”与“劝和”之色。
他转向东皇太一,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原来如此,前辈,即便事出有因,灭族之举是否也太过酷烈?”
“我人族终究是女娲圣母心血所化,更是太清老师立教传道的根基所在。可否看在两位圣人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
眼看玄都又抬出圣人压人,东皇太一心中戾气翻涌,尚未开口,其身侧一员身披黑甲、气息凶悍的妖将早已按捺不住,猛地跨出队列一步。
“道友张口闭口便是圣人,你这是在借圣人之名,胁迫我妖庭退兵不成?若非你这圣人亲传的虎皮披在身上,以你小小玄仙,也配在我皇面前这般聒噪?”
此言一出,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四周静得可怕,连最微小的妖兵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玄都身上。
玄都脸上那份恰到好处的“恭敬”淡去了一丝,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扬。
区区一个金仙妖将,竟敢在他与东皇太一对话时跳出来狂吠。
他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那妖将,最终落在东皇太一毫无表情的脸上。
看到东皇太一没有任何反应,才知道他这是有意放纵的试探,是他默许的刀子。
玄都嘴角勾起一丝近乎于无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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