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显然经验老到,如今这乱世年生,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都是凭着一口狠劲儿谋个生路,但是狠人之中亦有狠手。
像刀疤脸这三人平日里假装良善,夜里就去拦路劫道,本就形同匪类,最怕的,一是朝廷的捕快,再者便是冯默风这样的习武之人。
毕竟行走江湖皆为名利,不知有多少大侠都是靠着借这些绿林盗匪的项上人头扬名四海,因此这刀疤脸三人昨晚没有打劫成功,就一直怕冯默风找上门来。
没想到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流民营地之前。
冯默风没理会这三人的求饶,目光冰冷地扫过这些惶恐的面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盘踞此地,做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
一听这话,昨晚领头的那刀疤脸更慌了。
他年纪稍长、约莫四旬出头,是这群人中的主心骨,一听冯默风真是来追责的,当即战战兢兢,哭丧着脸道。
“回……回少侠的话……小的们不是天生的土匪啊!俺们……俺们是……是逃回来的兵!”
逃兵?
冯默风心中一凛,追问道:“何处当兵?为何为逃?”
那汉子眼眶一红,悲声道:“俺们兄弟几个,是前两年建康年间,从襄阳府被征召的乡勇,原本是跟着王彦将军‘八字军’抗金的!”
“八字军?”冯默风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待听到几人解释,才知道这是南宋初年一支由太行山民组成的抗金义军。
另一人接口,语气充满了痛苦和屈辱。
“当初跟着王将军,俺们是真想在河北痛打金狗啊!可……可是朝廷……朝廷先是议和,后来又让俺们去勤王,勤什么王?!官家在哪?俺们被金兵撵狗一样从北边一路撵到南边,打了多少败仗!”
“朝廷给的饷银早就拖欠了几辈子,粮草补给全无,弟兄们饿得拿不动刀枪!好不容易跟金狗拼死一战突围出来,回头却被督护队认作畏战溃逃!说是要按军法砍头!”
“俺们是没办法啊!”
那刀疤脸捶胸顿足,涕泪横流。
“不是俺们想逃,是不逃就得死!朝廷……朝廷它根本不把俺们当人看!俺们当兵卖命,图个啥啊!”
“老婆孩子都在老家,可老家也早让金狗毁了,俺们……俺们是无处可去,有家不能归的孤魂野鬼啊!”
一番控诉,让在场所有逃兵都红了眼眶,呜咽声响起。
“逃到这嘉兴地界,人生地不熟,盘缠早耗尽了。想找个正经营生,处处受人白眼、排挤,雇主怕收留俺们被官府追查,有力气都没地方卖!
“我们实在是饿极了……才……才纠集了附近几个同样落魄的同乡,想着……想着夜里在城外偏僻路上……劫点行商路人,弄点铜板活命,只求一口吃的。昨……昨夜动了坏心思冒犯了少侠,实在罪该万死!”
他们的话,像一颗颗冰冷的钉子,深深钉入冯默风心中对南宋的认知。
朝廷昏聩、赏罚不明、将士离心。
这些底层挣扎求生的士卒,从为国杀敌的勇士,硬生生被逼成了拦路抢劫的贼寇。
昨夜那刀疤脸看向黄蓉的贪婪眼神固然该死,但这“该死”的源头,又是谁?
冯默风沉默片刻,眼神变得愈发锐利如刀。
说实话,他带着小黄蓉跟过来,一开始还真是打算铲草除根的,毕竟昨夜天黑看不清路,他不敢追出来。
如今白天有了天光,他有心追过来,看看这群流民是不是还在打他和小黄蓉的算盘,没想到这一盘问竟也是些苦命人。
他缓缓抬起头,扫视这群惶惶的汉子,一时间还真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当他还在心里琢磨措辞的时候,一旁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冯默风下意识的转头一看,小黄蓉尴尬的小脸儿一红,不自觉的摸了摸肚皮。
这小孩儿本就是饿得快,更何况他和小黄蓉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沾,也难怪这丫头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唤。
那领头的刀疤脸一听到这动静,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冯默风一眼,随即赶紧偷偷招呼窝棚里的妇人。
那窝棚里的老人小孩也都在看着动静,一看那刀疤脸打手势,忙不迭的就从窝棚里搬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瓦罐。
瓦罐里面正好煮了些米粥。
这米粥一搬出来,别说冯默风,就连小黄蓉都不由得两眼发直。
二人之前流落荒岛,吃了半个月的野果和鱼,哪里尝得到半点米面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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