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时间,足够她用骄纵的壳子把洛怀恩吓成惊弓之鸟。
当谢府的管事带着叔祖父的亲笔信函登门时,洛怀恩激动得差点打翻茶盏。
信笺措辞温雅庄重,言明谢氏门风严谨,宗妇教养关乎百年传承,特邀洛家小姐入府暂住,由族中资深嬷嬷悉心教导掌家之道、熟识族务人情,以备将来执掌中馈。
字字句句都是对洛寒知身份的抬举和对洛家的看重。
洛怀恩只有唯唯应诺的份儿,脸上的笑容堆得能夹死苍蝇。
洛寒知甚至没多看洛怀恩和柳姨娘那副“恭送贵女”的谄媚样,径直上了轿。
王嬷嬷、张嬷嬷一左一右护持,如同两尊不动如山的门神。
轿子驶离洛宅,很快汇入长安的喧闹。穿过喧嚣东市,转入更为开阔肃穆的宣阳坊。
坊内道路宽敞整洁,两旁皆是高门广厦,气派非凡。
最终,在一面望不到头的巍峨青灰高墙前停下。
轿帘掀开,洛寒知扶着嬷嬷的手下来。
门内两侧垂手肃立着数名青衣小帽的精壮仆役,目光低垂,气息沉稳,规矩森严。
“小姐,请。”王嬷嬷低声道,引着她步入侧门。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喧嚣。
一顶比之前更为精致的软呢小轿早已候在门内。
洛寒知再次换乘。
轿帘低垂,轿身被稳稳抬起,悄无声息地沿着府内路径前行。
轿帘缝隙间,掠过雕梁画栋的檐角、层叠的粉墙黛瓦,以及大片精心打理的花木轮廓。
沉静的空气里,檀香、草木清气与岁月气息交织。
王嬷嬷的声音在轿外适时响起,不高不低,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指点:
“小姐,咱们这是偏道,避开了前头正门仪制。
此府乃先皇所赐,融汇前朝遗风与本朝气象,格局分东西两路,中为大花园(涵虚园)。
您要住的‘栖梧阁’,在府邸西北角,近着后花园的涵虚园,最是清幽雅致。
阁外梧桐成林,取‘凤栖梧桐’之意。”
“东面,” 她顿了顿,仿佛留白给洛寒知想象,
“是宗子起居理事的‘听雪苑’,府中重地,闲人不得靠近。
苑内藏书楼‘揽月楼’高耸,藏尽天下珍本,亦是府中一景。”
“西路,” 张嬷嬷低沉的声音无缝接上,
“为族人聚居之所。有松鹤堂,是老太爷清修礼佛之处,平日里极静;
另有兰蕙居、竹篁轩、墨香阁等几处院子,住着几位在京为官的族爷族叔、以及些未出仕的族中子弟、待字闺中的小姐们。”
洛寒知默默记着,心中勾勒出一张无形的府邸地图。
东西分明,核心与边缘清晰。
张嬷嬷的声音里掺进一丝极其微妙的意味:
“……西北角靠墙处,另有一座独立小院,名唤‘静思斋’。住的是已故大老爷的遗孀,崔夫人。”
她顿住片刻。
“崔夫人性子静,极少露面的。”
洛寒知心头微动。崔弘的嫡亲姑姑……这位置选的,可真够“清净”。
轿子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处垂花月亮门前停稳。
门楣上悬着一块小小的匾额,上书“栖梧”二字,笔力清峻,竟是谢珩亲笔。
“小姐,栖梧阁到了。”
王嬷嬷亲自上前,恭敬地替洛寒知掀开轿帘。
洛寒知扶着她的手步出轿子,一抬眸,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门内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院落,布局精妙,将空间运用到了极致。
正面三间上房,青瓦粉墙,飞檐斗拱带着一丝江南韵致。
两侧是精致的抄手游廊,连接着东西厢房。
西厢房临水,推开窗便是一处引入活水的小巧锦鲤池;东厢则被巧妙设计成半开放的暖阁,视野正好能赏院中那几株姿态清奇的梧桐。
堂屋里,一水的紫檀木家具在烛光下流淌着暗金光泽,沉稳华贵。
花几上摆着青白玉璧香炉,袅袅升腾着极其清雅的鹅梨帐中香。
地上铺着寸许厚的缠枝牡丹纹西域绒毯,踩上去寂然无声,松软吸音。
临窗的大炕上铺着墨绿地勾莲纹妆花缎垫子,炕桌是整块鸡翅木掏挖的,放着一套剔红填漆的茶具和一个插满时令鲜花的斗彩梅瓶。
内室更是谢珩个人审美与极尽奢华的集中体现。
那张雕工繁复的拔步床本身就是件艺术品,挂着霞影纱,薄如蝉翼却密不透光,阳光透过时室内便氤氲如春日烟霞。
洛寒知指尖抚过贡品水光缎,那冰凉丝滑的触感,简直像把云霞裹在了身上。
妆台上那套嵌宝赤金头面,闪得能晃瞎人眼,旁边一匣子圆润珍珠玉石,随手一件都够寻常人家嚼用几年。
洛寒知目光掠过这满室华光, 这大鸟笼可真是合她胃口。
尤其那临水的暖阁,推窗就是景,小风吹着,鱼看着,简直是为“咸鱼瘫”量身打造。
舒适度?必须满分。
“小姐还满意吗?若有不合心意之处,只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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