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门彻底合拢,隔绝了最后一点外界的声响。
赵氏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随即猛地扑到周氏身边:
“母亲,您…您真信了那死丫头满嘴胡吣?
还有李嬷嬷那老货,解手?鬼才信。
她分明是躲懒,要么就是被那小蹄子收买了。
还有谢侍郎,他那态度…”
她的话头被周氏冷冰冰捻动佛珠的“哒哒”声截断。
“蠢妇!”
周氏眼皮都没抬,捻动佛珠的动作精准而缓慢,每一次拨动都似在拨动无形的算盘珠,
“信与不信,她吐出的是琼浆还是烂泥巴,重要么?”
她猛地抬眼,目光直刺赵氏,
“要紧的是,谢韫之,那是何等贵人?
他认得这张脸!
他肯弯下腰来替她捡经书,这便是明晃晃的态度!
昨夜……呵。
结果就摆在眼前
——那尊佛,对她另眼相待!”
她看着儿媳那张被妒恨扭曲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厌烦,沉淀下更深的算计:
“把你那点子鼠目寸光收干净。
李嬷嬷这次是栽了跟头,她活该。
换个人?放个新眼珠子下去,只怕更扎眼、更惹谢韫之猜疑。
留着这条老狗,她比你我更怕出错,她再不敢了。”
她顿了顿,语气骤然淬冰,
“给我牢牢记住,管好你那张脸,更要箍紧芷兰那蠢蠢欲动的舌头!
若再在外头露出丁点妒相,坏了洛家的体统、折了承业的脸面……”
周氏没说完,但那森然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瓷片,无声胜有声。
赵氏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手脚冰凉。
周氏的嘴角却缓缓地、冰冷而笃定地弯起。
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待价而沽的评估和棋手落子的决断:
“至于知姐儿嘛……
装傻?好,演得好!”
周氏轻笑一声,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嘲弄,
“她那破绽百出的把戏,能糊弄谁?
哈,到底是稚嫩了,蠢而不自知,倒省了敲打的心思, 反是最好的遮掩。”
她的手指停下捻动,猛地攥紧一颗佛珠:
“她乐意当个痴傻的,那就让她当!
越懵懂越好!
省得让她掂清这副皮相的斤两,反生妄念,坏了我的谋算!”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暴涨:
“这张脸……既然能入了谢侍郎的眼,那就是我洛家撞上的大机缘。
从今往后,她就是府里顶顶要紧的宝贝疙瘩。
要什么,只要不越了天,给她。
李嬷嬷?她不是去挑刺找茬,是去当个守宝的。
务必确保这‘宝贝’毫发无损、体体面面。
更要给我钉死了看牢了。
绝不能再出昨夜那般自个儿往别人坑里跳、可能自毁前程的蠢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压得赵氏几乎喘不过气:
“若让我知道,有谁胆敢暗地里给这宝贝下绊子、使阴招,毁了这张脸,断了承业的前程指望……
赵氏,你猜我会不会念半分旧情?嗯?”
赵氏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抠进掌心。
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肤。
钻心的疼却比不上心口被毒蛇啃噬的剧痛。
谢珩望向洛寒知那温和刺眼的目光,与周氏此刻眼中待宰羔羊般的算计交织。
让她恨不能扑上去撕烂那张脸!
她猛地低头,用尽全力将滔天怨恨摁住,喉咙里挤出一声扭曲得不成调的:
“……是,母亲。”
另一边,厢房小径。
“噗嗤……”
刚转过拐角确认无人,洛寒知猛地捂嘴。憋了许久的一长串笑,泄出指缝。
李嬷嬷的脚步顿了一下,浑浊的老眼警觉地扫过来。
洛寒知嘴角失控上翘,随即又生猛下拉,瞬间上演“哭笑角力”。
泪光犹存的眼里映着扭曲五官,呆得窒息。
丫头碧玉垂着头,大气不敢喘,只敢偷偷瞄一眼嬷嬷铁青的脸,小脸也吓得煞白。
李嬷嬷咬牙半架半拖着这“祸根”走。
自己老腿还在筛糠似地抖。
后心冷汗被秋风一激,冰寒彻骨。
心里翻搅着后怕、恨毒和灭顶悲凉
——怕周夫人秋后那顿要命的板子;
恨透了眼前这撒谎还拖她跳火坑的“扫把星”。
看她那副压不住的轻飘样,嬷嬷积压的怨毒和恐惧终于爆发!
“大、大小姐,,
您是要活活逼死老奴吗?昨夜……昨夜您究竟……”
“嬷嬷!”
洛寒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用力过猛的“急切”:
“豆沙包,祖母说了,豆沙包。
‘就当一场虚妄’,‘烂在肚子里’,听见没,听见没!”
她用力强调着周氏的金句,仿佛这是无上圣旨,
“就、就…是一场梦,假的,不存在。
你不许再问,更不准跑去跟母亲嚼舌根,一个字都不准!”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小身板,色厉内荏地模仿周氏狠厉劲儿,像只炸毛呲牙的奶猫对着老耗子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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