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恒州军卷土重来。
这回有了木幔车的掩护,云梯顺利地架在了柔玄城头。怀荒人拿出了拼死的力气,才堪堪将恒州步卒给撵了下去。
更要命的是,其余步卒趁机推着蛤蟆车越过壕沟,疯狂地挖掘台地地基。仅一日不到,城墙上就出现了多条裂缝。
好在傍晚时分,第二场秋雨及时赶来。
厍狄洛望着帐外绵绵秋雨,颇有点忧心:“现在也只能暂歇几日了。欸对了,今天没有粮车运来,会不会....?”
高欢盘腿坐在帐中头也不抬,“军中粮草还够十余日,粮车多半是半路被秋雨给耽搁了,倒是不碍事。”
厍狄洛闻言舒了口气,他刚才是在担心乐起趁机截断粮道。
“不过厍狄郎君,你正好可以戒护粮道为由引兵离开。”
“高兄不是说粮车是被秋雨耽搁的么?而且看样子柔玄城也撑不了几日了。”
“没错,所以正好避开乐起,赶紧抽身。”
厍狄洛不明所以,放下帐帘坐到高欢面前。
眼前之人不过是怀朔一名小小队主,胆量、见识却是非同寻常。不仅能从沃野叛军包围中杀出重围,而且一见面就指出司马仲明的得失,隐隐间自有一股气度风采。
故而厍狄洛挺愿意听听对方意见。
“厍狄郎君,我只问你四件事。”高欢竖起四根手指:
“司马刺史舍且如城,立营于柔玄外,算不算托大?”
“柔玄危如累卵,乐举兄弟会不会狗急跳墙背水一战?”
“军中骑兵俱是恒朔之胡,包括你,会不会为司马刺史拼命?”
“最后一点,若是司马刺史赢了,厍狄郎君是不是又要回朔州去放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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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开始的秋雨连着下了两日不停,直到第三天天明时分才停歇。而厍狄洛听进去了高欢的建议,头一天便离开了。
这可苦了剩下的恒州兵。
草原上大大小小的水坑,让人难以推动四个轮子的尖头木驴和云梯。
此外,秋雨浇透了露天存放的柴草和牛粪,让人没法生火做饭——打仗从来都是力气活,一顿热腾腾的早饭非常重要。
而果如高欢所料,乐起已经趁着秋雨来了!
原本乐起计划趁夜偷渡于延水背刺恒州军,但是秋雨平等地给怀荒人带来麻烦,于是只好先打且如城的主意。
天高皇帝远,小、散、偏的作战单位注定军纪涣散。且如城守军仅有千人,还都是战力最不堪的州郡番兵,入夜后便散入城中寻找地方避雨。
等乐起兵不血刃拿下且如城之时,恒州军还在柔玄城下呼呼大睡。当柔玄奴隶还在艰难升火,且如城已经冒起了炊烟。
说是炊烟,其实不太准确。
乐起点燃了城中仅剩的干燥柴草,准备好了战斗前的饭食。出城后又将仅剩的房屋点燃,不充分燃烧所发出的浓烈黢黑的烟尘直冲云霄。
这股烟尘不仅提醒了柔玄城的守军,当然也提醒了司马仲明。
恒州军大营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就沸腾起来,所有人急忙穿上甲胄,不顾一切地奔出大营。
怀荒骑兵决定再一次使用拿手的并辔冲击纵骑腾蹑战术:
“此战父母妻子性命均系于我等手中,可进可死不可退。”
“今日血战,决不可贪生,所以禁用骑射,只能纵马冲击、白刃格斗!”
“全军以我为锋矢,军主、幢主、队主、什长、伍长依次居前,其余叔伯兄弟依年纪大小前后相接。凡有迟疑、绕道、逡巡者,后列斩前列,下官斩上官!”
“战后缴获,全军官兵一体平分,死者三倍、伤者二倍。禁止拾取首级、抢掠物资。凡下马者,一律视为敌军!”
“贺赖军主!”
“在。”贺赖悦闻言纵马而出,俯首听令。
“敌军十倍于我,死生难料,我若战死,全军由你指挥!”
“喏。”贺赖悦毫不犹豫,转身回到队列中。
“屈突舍利!”乐起重重的点头回应,然后继续点名。
“你掌军旗,时刻紧跟我。若我落马不必理会,就跟着贺赖悦。贺赖悦落马,你就自己找目标,明白是谁吗?”
“敌军大将在哪儿,我就扛着军旗冲哪儿!”屈突陵慨然而答。
怀荒义军并没有吹响冲锋的号角,取而代之的是马鞭破空发出的霹雳之声、战马的吃痛愤怒的嘶鸣和乐起的吼叫:
“杀!杀!杀!”
起步、俯身、加速、奔跑,怀荒义军跟随乐起直挺挺地朝着恒州中军冲去。一时间鞭声四起,汇同雷鸣般的蹄声,其势如山崩,似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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