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深处的灯烛燃了一夜又一夜。穆之如同蛰伏的猎豹,忍受着巨大的压力与无处不在的监视,在看似停滞的调查中,耐心地编织着最后的法网。线索虽断于周与期,但陈晓旭的图纸,苏清儿的血书,那枚仿制的官银,都如同深埋地下的根须,指引着方向。
上京城某处偏僻暗巷的斗殴事件,原本只是巡城兵马司卷宗里微不足道的一页。一个烂赌鬼,输光了家底,烂醉如泥,与人厮打,口中胡言乱语,夹杂着“银子”、“船底”、“沉了老子也沉了”等字眼。恰好路过的轩辕一刀,浑浊的老眼在昏暗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佝偻着腰,像只不起眼的老猫,悄悄记下了那人的形貌和去向。
“大人,有个烂赌鬼…”轩辕一刀将消息带回大理寺时,穆之瞬间警觉。
秘密抓捕,就地审讯。刺鼻的酒臭掩盖不住恐惧。当一盆冷水浇醒醉汉,看清眼前是大理寺卿穆之时,郑恒丰——这个当年沉船案的执行者、勒索不成反遭“灭口”的赌徒,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都说!”巨大的恐惧压垮了他,“韩林辉…武王…是他们!船底的夹层…官银…是我…是我亲自带人装的!在水里…割断的锁扣…”
关键证据之一:藏银山洞与熔炉残骸
根据郑恒丰的交代,在汴河上游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坳深处,大理寺的精锐如幽灵般突袭。一个早已废弃、藤蔓覆盖的山洞被强行打开。洞内布满尘封的蛛网,散发着陈年的铁锈与腐木气息。就在洞底,赫然发现:
* 腐朽的特制浮箱/夹层残骸: 巨大的木质框架依稀可辨,连接处有被巨力强行拆解的痕迹,其结构与陈晓旭图纸所绘惊人的吻合!锈蚀的金属构件上,还残留着承德官银特有的火漆印记碎屑!
* 炼银熔炉遗迹: 几座坍塌的简陋砖炉,炉膛内壁附着厚厚一层氧化银和金属渣滓!旁边散落着断裂的鼓风管道和废弃的沉重模具。
关键证据之二:幸存匠人与真官银
顺着这条线,穆之秘密寻访当年被迫参与熔铸的工匠。一个名叫丁奎、面容毁损、只剩三根手指的逃亡铁匠,在确认穆之并非韩林辉爪牙后,从破败的茅屋地窖中现身。他双目含泪,颤抖地取出一锭被油布层层包裹、光芒略显黯淡的银元宝——底部,“承德二十年制”与“户部监造”的铭文清晰无比!
“大人…这是我留的…保命钱!也是…催命符!”丁奎声音嘶哑,“他们事后要灭口…我的伤…就是那时候…逃命留下的!是韩林辉派的人!他们要烧毁所有旧银痕迹!化成新钱…给…给西边那位王爷使!”
关键证据之三:致命密信
在郑恒丰供述的另一处隐秘藏匿点——其亡妻坟冢旁一棵空心老槐树中,大理寺寻获了一个密封铜管。管内,是几封泛黄的信笺。
发信人:韩林辉(化名)
收信人:郑恒丰
信中措辞隐晦,却不乏关键细节:
* “…‘旧物’处理务净,当付‘新钱’两万,以补赌债…”
* “…西境需‘新炉’开工,‘料石’(指官银)转送事宜,交由‘黑风堂’(武王麾下秘密武力)负责押运,彼处自会接应,知会‘贵人’(指武王)即可…”
* “…彼等二人(指苏、陈)咎由自取,不必挂怀,唯后续风波,尔当紧闭其口,自有厚报,否则,‘旧祸’便是前车之鉴!”
至此,证据闭环形成!
郑恒丰的证词指认!
陈晓旭的沉船图纸!
苏清儿的血泪控诉!
仿制官银的指向!
查获的浮箱残骸与熔炉遗迹!
幸存匠人丁奎与其手中的真官银!
韩林辉密令郑恒丰处理善后、勾结武王的铁证!
九年前后流向西境的“不明资金”记录!
沉船地点回龙湾的水文特征与人为沉船的可能性推演!
一条条、一件件,相互印证,严丝合缝,共同指向一个无法辩驳的真相——韩林辉监守自盗,伪造沉船,窃取官银以充武王资库,并构陷苏、陈二人顶罪!
穆之深知,剑指亲王,无异于撼动国本。他将所有证据、证言、推演整理成一份滴水不漏的绝密奏折与案情报告,封入铁匣。
“宋公,”他将铁匣郑重交予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刚毅的老者——都察院右都御史宋怀瑾,“此乃社稷之毒瘤,国库之蠹虫,天理之不容!陛下近侧或有耳目,唯公清名,直达天听!万望谨慎!”
宋怀瑾重重一揖,目光如电:“穆大人放心!奸邪不除,国无宁日!老夫拼却此身,亦要将其送至御前!”
翌日,紫宸殿内室,烛火通明。皇帝听着宋怀瑾的密奏,看着匣内铁证如山,脸色由惊疑转为阴鸷,最终化作一片冰寒的杀意。武王这些年招兵买马,跋扈张扬,他岂能不知?这百万官银化作的利刃,正悬在帝国头顶!他默然片刻,提起朱笔,在一份空白密旨上重重写下几行字,盖上印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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