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令人窒息的凝重。烛火在紫檀木书案上跳跃,映照着皇帝沉静如水的面容,也映照着下方几位重臣各异的神情。蟠龙屏风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无声地注视着这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较量。
孤穆之身着玄色官袍,脊背挺直如松,立于书房中央。他的面前,摊开着连夜整理的所有卷宗、图纸、证物清单、苏清儿的绝笔信抄本、密室推演图录,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积蓄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力量。林远、婉儿肃立其后,眼神坚定如铁。
他们的对面,武王李继一身蟒袍,气度雍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威压。户部尚书韩林辉,身着深紫官袍,面容清癯,眼神低垂,看似恭谨,却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沉稳与老辣。户部左侍郎周峻纬,站在韩林辉稍后,脸色略显苍白,眼神闪烁不定,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皇帝显然在孤穆之陈述前,已召见了这三人。
“孤爱卿,”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无波,“你奏称,九年前汴河官银沉船案,实乃惊天冤案,主谋为韩尚书,官银流入武王之手。此案更牵连近日苏沐清、陈晓旭两桩命案。证据何在?”
“启禀陛下!”孤穆之声音沉稳,却带着金石之音,“证据在此!”
他上前一步,朗声道:
“其一!九年前沉船案卷宗,疑点重重!钦天监记录,沉船当日无风浪!沉船地点回龙湾,水流平缓!官银百万,沉入河底,竟能凭空消失?此非天灾,实乃**!”
“其二!陈晓旭,实为当年沉船案调度官陈默克之子!其遗留图纸,揭示沉船手法——船底设可分离浮箱夹层!官银先转移,后沉船!此乃‘假沉真盗’之铁证!”
“其三!苏沐清,实为当年押运官苏城知之女!其绝笔遗书,亲述如何从户部郎中周与期处,听闻韩尚书勾结武王,窃取官银之秘!周与期已被灭口!此乃人证!”
“其四!多方密查,沉船案后,巨额不明资金流入西境,支撑武王招兵买马,修建别苑!资金源头,与失踪官银特征吻合!此乃物证!”
“其五!陈晓旭密室自杀,现场遗留仿制官银,其指甲缝中,有韩尚书亲信周与期所赠贡品湖绸丝线!此乃指向真凶之血证!”
“其六!苏沐清、陈晓旭二人,以命为棋,布下死局,只为引大理寺重启旧案,揭露真相!其情可悯!其志可昭日月!此乃血泪控诉!”
孤穆之每说一条,便指向一份卷宗或证物。他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回荡,字字如刀,句句如锤!
韩林辉面色不变,待孤穆之言毕,才缓缓出列,躬身道:“陛下!孤大人所言,皆是一面之词,捕风捉影,构陷之辞!”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九年前沉船案,人证物证确凿,苏、陈二人监守自盗,铁案如山!卷宗疑点?时隔九年,记忆模糊,记录或有疏漏,岂能推翻定论?”
“陈晓旭图纸?一介船工,涂鸦之作,岂能作为沉船手法凭证?焉知不是其父罪责深重,其子心怀怨恨,臆想捏造?”
“苏沐清遗书?风尘女子,临死攀诬,其言可信?周与期已死,死无对证!此等污蔑,臣万死不敢承受!”
“资金流向?西境军务、营造,皆有户部明账可查!来源清晰!何来不明?孤大人所指资金,可有具体账目、银号、经手人?若无,便是诬告!”
“仿制官银?指甲丝线?此等微末之物,如何能定堂堂尚书之罪?至于苏、陈二人自杀,其心叵测,其行悖逆,岂能作为指证朝廷重臣之凭?”
武王李继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目光如电,直视孤穆之:“孤大人!本王当年镇守西境,为国戍边,招兵买马乃为社稷!所用银钱,皆由户部按制拨付,有账可循!你无凭无据,仅凭风闻臆测,便污本王勾结韩尚书,窃取官银?此乃大不敬!更是离间天家骨肉!其心可诛!”
他转向皇帝,拱手道:“父皇!孤穆之身为大理寺卿,不思秉公执法,反受奸人蛊惑,构陷忠良,离间君臣!儿臣恳请父皇,严惩此獠!以正朝纲!”
周峻纬也慌忙出列,声音发颤:“陛下!臣侄周与期确与苏沐清有旧,但绝无泄露朝廷机密之事!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孤大人所言皆是诬陷!”他汗如雨下,不敢看孤穆之的眼睛。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孤穆之身上:“孤爱卿,韩尚书与武王所言,你可有反驳?你所列证据,可能当殿验证?那失踪的百万官银,如今何在?指证韩尚书为幕后主使的直接人证、物证,又在何处?”
孤穆之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皇帝在要铁证!要那足以钉死韩林辉和武王的如山铁证!要那百万官银的下落!要那活着的关键人证!
然而,周与期死了!王二狗死了!李魁是个疯子!苏清儿、陈旭死了!官银被熔铸重铸,流向分散,难以追索!韩林辉老谋深算,账目滴水不漏!武王势大滔天,无人敢指证!他手中的证据环环相扣,逻辑严密,指向清晰,但在皇帝和这三位权贵眼中,却成了“捕风捉影”、“一面之词”、“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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