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124章 雪沉汴河·船工疑踪

汴河码头仓库区，如同一个由巨大砖石堆砌而成的迷宫。高耸的库房鳞次栉比，巨大的木门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桐油味、鱼腥气、尘土味以及货物堆积发酵的复杂气息。狭窄的通道间，搬运工、船工、货商、小贩川流不息，吆喝声、号子声、车轮滚动声、铁链摩擦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阳光艰难地穿透高耸库房之间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穆之带着婉儿、林远以及数名精干缇骑，在赵铁山和一名码头管事的引领下，穿过拥挤的人流，径直走向仓库区深处。根据纸条上的线索，他们的目标直指编号“甲七·叁”的仓库。

“甲七·叁”位于仓库区较为偏僻的角落，是一间中等大小的库房。库门半开着，里面光线昏暗，堆放着一些陈旧的缆绳、木箱和修补船具的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桐油和霉味。显然，这里并非主要货仓，更像是一个工具间兼临时住处。

“大人，就是这里了。”码头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抹了把额头的汗，“这‘甲七·叁’平时主要堆放些杂物，也租给一些常年在码头讨生活的船工当个落脚的地儿。您要找的陈晓旭…他就住这儿。”

“陈晓旭人呢？”穆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库房内部。

“回大人，”管事连忙道，“陈晓旭今早天没亮就出船了，说是去下游拉趟货，还没回来。这人吧…在码头干了有七八年了，手艺不错，修船、掌舵都行，就是性子闷，不爱说话，独来独往的。干活倒是挺卖力，就是…就是有时候吧，行踪有点神神秘秘的，尤其最近这几天，感觉他心神不宁的，干活老走神。”

这时，一个蹲在库房门口抽烟袋锅的老船工张老三，听到动静凑了过来，接口道：“可不是嘛！陈晓旭这小子，最近是有点不对劲！前天晚上，我半夜起来解手，还瞅见他一个人蹲在码头西头那块儿，就是…就是捞起那姑娘的地方附近，对着河面发呆！叫他也不应，跟丢了魂似的！”

西头！发现苏沐清尸体的河段！

穆之、婉儿、林远心中同时一凛！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太过巧合！

“张老三，你确定是前天晚上？具体什么时辰？”林远立刻追问。

“错不了！”张老三吐了口烟圈，肯定道，“就前天夜里，估摸着得有三更天了！月亮还挺亮的，我看得真真的！他蹲在那儿，一动不动，怪瘆人的！”

“立刻传唤陈晓旭！”穆之当机立断，声音冷冽，“无论他在哪里，务必找到他！带回大理寺问话！”

“是！大人！”林远肃然领命，立刻点了几名缇骑，准备分头去下游码头和陈晓旭可能去的地方搜寻。

与此同时，赵铁山带着几名衙役，在穆之的示意下，开始仔细搜查陈晓旭在仓库内的临时住处——一个用木板和帆布简单隔出来的角落。

地方不大，陈设极其简陋。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旧的桌子，一个放杂物的木箱。床上是洗得发白的粗布被褥，桌上放着粗瓷碗和半块干硬的饼。生活清贫，一目了然。

“大人，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赵铁山初步检查后汇报，“衣物都是粗布麻衣，工具也都是修船常用的。”

婉儿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张硬板床上。她走过去，仔细敲了敲床板。其中一块木板的声音略显空洞！她示意衙役帮忙，小心地撬开了那块木板。

一个隐藏的暗格显露出来！

暗格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卷泛黄的旧图纸和一本厚厚的、用粗线装订的册子。

婉儿戴上手套，小心地取出图纸展开。图纸上画的是复杂的船只结构图，线条精细，标注着各种尺寸和部件名称。虽然陈旧，但并非官船机密图纸，更像是民间船厂或老船工的经验积累。

她又翻开那本册子。册子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记录的多是码头日常的流水账、天气变化、船只进出港时间、货物装卸情况、甚至是一些船工间的闲谈琐事。字迹工整，条理清晰，看起来像是一本工作日志或个人笔记。

“师兄，这些图纸是船只构造图，非官制机密。这本册子…看起来像是陈晓旭的码头日志，记录很详细，但暂时看不出明显问题。”婉儿快速翻阅后汇报。

穆之眉头微蹙。一个沉默寡言的船工，生活如此简朴，却藏匿着船只图纸和如此详尽的码头日志？这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张老三，”穆之转向门口的老船工，“陈晓旭平时除了干活，还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者…对什么事情特别关注？”

张老三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爱好？好像没啥…哦！对了！这小子…好像对九年前那场大事故特别上心！”

“九年前？什么事故？”穆之眼神一凝。

“就是…就是那场官银沉船案啊！”张老三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大人您肯定知道！九年前，也是在这汴河上，一艘押运十万两官银的漕船，好端端的突然就沉了！船毁人亡！银子也沉了河底！当时闹得可大了！后来打捞了好久，也只捞回一小部分…陈晓旭那会儿好像刚来码头不久吧？我记得他后来总爱打听这事儿，问东问西的，还自己跑去沉船的地方看过好几回…也不知道图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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