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66章 凤殒九重·金钟障目

大理寺签押房内，烛火摇曳，将墙上悬挂的巨幅京城舆图映照得光影斑驳。穆之、阿月、林远、婉儿等人围聚在沉重的紫檀桌案前，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癸卯年腊月十七的日期，如同一道染血的烙印，深深灼刻在每个人的心头。二十七年前的惊天变故与今日的太后薨逝，在同一个祭天日期的串联下，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跨越时空的阴谋气息。

“二十七年前…腊月十七…冬至祭天大典…”穆之的指尖重重敲在舆图上标注的圜丘坛位置，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七日后…正值壮年的先帝李玄昊…毫无征兆地…暴毙于乾清宫！死因…被定为心疾骤发！二十七年后的同一天…冬至祭天！太后薨逝…死因…同样被指为心疾骤发！这…绝非巧合！这是跨越二十七年的…血腥回响！”

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众人：“素心…她拼死攥着那张烧焦的流程单残页…上面显露的…偏偏是这个日期！她在警示我们什么？她在指证什么？二十七年前…腊月十七…祭天大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场被掩盖的真相…与今日太后的死…有何致命关联？！”

“祭天大典…”阿月清冷的眸光落在舆图上寿康宫的位置，声音如同冰泉流淌，“太后薨逝于祭天之时…范文杰抛出郑垣顶罪…冰窖钥匙…扼颈痕迹…夷金草毒丹…所有线索…看似指向郑垣…实则…都绕不开一个人——范文杰！他…才是那个手握冰窖钥匙！调取祭天流程单！并能在太后薨逝后…第一时间以逾制棺罩转移视线的人！”

“但…范文杰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林远眉头紧锁，翻看着手中的卷宗，“祭天大典当日！范文杰作为礼部尚书！全程在圜丘坛主持祭典！从卯时初刻（5点）准备，到巳时三刻（10点）帝驾升坛，再到午时正刻（12点）礼成…百官皆可作证！他…根本不可能分身前往寿康宫行凶！”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穆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洞察一切的弧度，“若…太后薨逝的真实时间…并非祭天之时呢？”

众人心头皆是一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婉儿！”穆之目光如炬，转向婉儿，“太后遗体…异常低温！颈部扼痕！这些…都指向…太后可能在被扼杀后…被迅速移入冰窖冷藏！以此…伪造死亡时间！制造‘心疾骤发’于祭天之时的假象！”

“对！”婉儿小脸凝重，语气斩钉截铁，“冰窖的急速冷冻…可以极大延缓尸僵和尸斑的出现！甚至…干扰对死亡时间的判断！若太后…是在祭天大典开始前…甚至更早…就已遇害…然后被移入冰窖…待祭天最关键时刻…再移出…伪装成‘突发心疾’…那么…范文杰的不在场证明…就…就不攻自破了！”

“关键在于…何时移尸？如何制造‘薨逝’的假象？”阿月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泉击石，直指核心，“太后薨逝的消息…是在祭天进行中…由小黄门飞马报至圜丘坛！消息来源…是寿康宫留守太医！他们…是何时发现太后‘薨逝’的？如何发现的？”

“查！”穆之当机立断，声音不容置疑，“林远！立刻提审寿康宫所有留守太医、宫女、太监！尤其是…当日值守寝殿之人！问清他们…是何时、如何发现太后‘薨逝’的！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是！”林远肃然领命，转身如风般离去。

审讯结果很快呈上。寿康宫留守太医孙思邈及几名核心宫女太监的口供惊人地一致：太后薨逝的消息，是在祭天大典进行到“燔柴告天”环节（约巳时三刻）后不久，由寿康宫总管太监张德海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宣告的！张德海声称，他奉太后懿旨，在巳时三刻准时进寝殿奉茶，却发现太后已“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他立刻唤来太医！但太后…已“回天乏术”！

“巳时三刻？”穆之眼神锐利如鹰隼，“祭天大典…燔柴告天…正是金钟齐鸣，声震九霄之时！”

就在这时，一名在祭天大典当日负责清扫靠近寿康宫西华门夹道的老年太监，被林远秘密带来。老太监佝偻着腰，眼神浑浊，带着深深的恐惧和一丝被唤醒的惊悸。

“老奴…老奴那日…在西华门夹道当值…”老太监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口音，“约摸…约摸巳时三刻左右…老奴…老奴好像…好像听到…寿康宫方向…传来…传来几声…钟响…”

“钟响？！”穆之眼神爆射精光！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什么钟响？！说清楚！”

“就…就是…那种…闷闷的…低沉的…像是…像是报丧的…钟声…”老太监努力回忆着，脸上带着困惑，“但…但那时候…圜丘坛那边…金钟大乐…响得震天动地！那声音…跟打雷似的…震得老奴耳朵嗡嗡响…那几声…听…听不太真切…老奴…老奴还以为…是…是听岔了…是…是风吹动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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