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41章 梦蝶引·千面佛窟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墨海，无边的黑暗与剧痛是唯一的感知。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混沌。东野轩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不再是白骨舞台与靛青月爆的毁灭光景，而是一个……洞窟。

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天然溶洞，却被改造成了某种诡谲而庄严的宗教场所。洞窟穹顶高悬，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最令人心悸的是四周的岩壁——并非嶙峋怪石，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镶嵌着无数尊石雕佛首！

这些佛首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低垂着眼睑，面容悲悯而宁静，仿佛在沉睡，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永恒的冥想。它们占据了每一寸可见的岩壁，成千上万，如同沉默的蜂巢，散发着一种古老、沉重、令人灵魂都为之凝固的宗教压迫感。

而洞窟的地面，并非岩石或泥土，而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水域。水面光滑如镜，深不见底，倒映着穹顶的黑暗与岩壁上那无数低垂的佛首。水面之上，只有零星的、突出水面的、雕刻着古老梵文的石墩，如同散落的星辰，构成了一条通往洞窟深处、若隐若现的路径。

靛青色的月光，不知从何处渗透进来，如同薄纱般笼罩着整个洞窟。光线在水面与岩壁之间折射，让那些闭目的佛首在倒影中显得更加幽深莫测。

东野轩发现自己正躺在靠近入口处的一块较大的石墩上。右肩那碗口大的贯穿伤依旧存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鲜血早已浸透了半边衣襟，在靛青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他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死寂无声。腰间的“青霜”静静地躺在手边，刀身上的靛青色锈迹似乎比之前更加活跃，如同细小的蛇虫在缓缓蠕动。

婉儿……在哪里？那顶着婉儿面容的怪物……又在哪里？

他强忍着剧痛，目光投向洞窟深处。在那片水域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更加高大的石台，台上似乎供奉着什么，被浓郁的靛青色光晕笼罩，看不真切。

必须过去！

东野轩深吸一口气，忍着肩头钻心的疼痛，小心翼翼地踏上距离最近的一块石墩。石墩湿滑，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站稳。

就在他的靴底完全踏上石墩的瞬间——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从他脚下传来。靴底边缘，一圈细微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去，打破了水面的绝对平静。

几乎在涟漪扩散的同时！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如同岩石碎裂般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洞窟中突兀响起！

东野轩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他正前方岩壁上，一尊距离水面最近、约莫半人高的闭目佛首，那低垂的石刻眼睑……缓缓地掀开了！

眼皮之下，没有慈悲的眼眸，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旋转着靛青色旋涡的空洞！那旋涡仿佛拥有吸力，死死地“盯”住了石墩上的东野轩！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实质般的恶意，瞬间锁定了他的灵魂！

踩水惊佛！

东野轩心脏狂跳！他立刻意识到，在这片水域上，任何扰动水面的行为，都会惊醒这些沉睡（或者说装睡）的佛首！而一旦被它们“注视”……

他不敢停留，强忍着肩伤，足尖在石墩上一点，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扑向下一个石墩！动作尽可能轻灵，力求不溅起水花！

然而，伤势影响了他的动作。落脚的瞬间，靴底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到了更多水面！

哗啦！

一圈更大的涟漪荡漾开去！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这一次，如同连锁反应！以他落脚点为中心，前后左右岩壁上，数十尊大小不一的佛首，如同被惊醒的石像鬼，齐齐睁开了它们那靛青色漩涡般的“眼睛”！数十道冰冷、充满恶意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他牢牢锁定！

东野轩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轰然降临！身体仿佛被灌了铅，动作瞬间迟滞！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脚下阴影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影遁的能力……被大幅压制了！

他不敢再动！僵立在石墩上，如同被钉在琥珀中的飞虫。冷汗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入脚下的水面。

滴答。

又是一圈涟漪。

咔嚓！咔嚓！

更远处，又有两尊佛首睁开了眼睛！靛青色的旋涡在黑暗中无声旋转，恶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层层叠加！

不能动！动则惊佛！惊佛则死！

东野轩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盯着脚下如镜的水面。靛青色的月光倒映其中，将整个洞窟的景象，包括他自己僵立的身影、岩壁上那些睁眼的佛首，都清晰地映照出来，形成一个上下对称、却又诡异扭曲的倒影世界。

就在他凝视水面倒影的瞬间，一个更加惊悚的发现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水面倒影中，那个属于他的倒影……右肩的伤口处，正有汩汩的鲜血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在靛青色的水波中晕染开，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而现实中，他肩头的伤口虽然剧痛，但流血似乎已经被他用内息强行压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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