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的傍晚像一块刚刚焐热、泛着油光的芝麻糖饼,堂内灯火渐次点亮,暖黄的光晕懒懒地铺开在擦得光可鉴人的榆木桌椅上,空气里浮动着水煮鱼的辣香、米酒坛的微酸,还有李大嘴在后厨抡勺时带起的一股人间烟火特有的热浪。
阿楚手腕上那个毫不起眼、宛如黑曜石手环的设备,正在投射出无数条五光十色的弹幕,悬浮跳跃于整个厅堂的半空,像一群无声喧嚣、流光溢彩的精灵。
【掌柜的!今天份的心灵鸡汤呢?快!饿死啦!】
【白少侠!来段最新的打油诗助助兴?】
【芙妹芙妹!最新单曲循环哪首?秀才翻译一个?】
【青橙女侠!求教‘惊涛骇浪’起手式!我保证不拆我家!】
【龙大侠今次又吐槽了谁的塑料普通话?】
【莫女侠内力又精进了吧?想看隔空打苍蝇!】
白展堂正拿着一块抹布,假模假式地擦拭着一张锃亮的空桌,这动作大约只持续了三秒钟,然后他的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佟湘玉刚放回柜台的那盘瓜子。
他脚下一滑,人已溜了过去,指尖快得只剩下残影。
佟湘玉头也没回,手腕却如同装了雷达般精准落下,不偏不倚打在白展堂的手背上。
“作死咧你!”佟湘玉的陕西口音带着嗔怪的尾音,“客人都看着呢!丢人不丢人!”
白展堂龇牙咧嘴地抽回手,另一只手却闪电般捏起几颗瓜子,同时对着弹幕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瓜子香,掌柜靓,展堂干活有力量!为这客栈好气象,磕点瓜子……”
他后面的词儿还没想好,就被郭芙蓉清脆的歌声打断了。
郭芙蓉正麻利地给客人上酒,边走边哼着不成调的最新流行:“爱就像~火锅里翻滚的麻辣烫~烫嘴烫心又烫发~”
“My love, my love!”坐在柜台后摇头晃脑的吕秀才猛地一拍大腿,“芙妹此曲深得我心!此乃对炽热情感之精准譬喻,犹如沸汤之于鲜蔬,热烈、直接、酣畅淋漓!”
一旁的吕青柠小手托腮,学着江湖说书人的样子,小大人似地用竹筷敲了敲碗沿:“真相只有一个!”
她煞有介事地指着一盘被吃得见底的醋溜土豆丝,“偷吃李大嘴特制土豆丝的,非我姐莫属!证据就是她嘴角那粒油光光的葱花!”
“吕——青——柠!”刚溜回来的吕青橙立刻炸毛,小脸通红,“你污蔑!我要让你尝尝‘惊涛骇浪’的改良版!专打小报告精!”
“哇擦!”后门边擦拭着他那柄锃亮左轮的白敬琪夸张地一缩脖子,看着青橙瞪过来的、因为羞恼而亮晶晶的眼睛,脸腾地红了,假装手滑差点把左轮掉地上,又手忙脚乱捞住,低头猛擦,耳朵尖红得能滴血。
阿楚笑盈盈地看着这场面,晏辰则端着个小巧的琉璃盏,慢悠悠品着傻妞特调的、号称加了“离子能量块”的凉茶,姿态优雅如同品鉴琼浆玉液。
忽然,晏辰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手指一弹,一滴凉茶精准地落在阿楚微张的唇边。
“唔?”阿楚下意识舔了舔唇,动作带着不经意的诱惑,随即反应过来,嗔怒地瞪向晏辰,“晏辰!你的暗器手法是不是都用在这种地方啦?”
晏辰微微倾身,凑到阿楚耳边,低沉的声音刻意压得只有她能听清,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廓:“夫人明鉴,‘飞茶点绛唇’乃在下新悟绝技,专攻这...海棠带露之娇。”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阿楚颈项薄薄的皮肤,激起一小片微不可察的战栗。
阿楚被他撩得耳根发热,表面却翻了个眼刀,顺手抄起桌上一个软乎乎的荞麦皮靠垫精准地拍在晏辰那张好看的脸上:“去你的!一天天的骚话连篇,比老白的打油诗还齁!甜得人蛀牙!”
铁蛋在一旁端着盘子,豪迈的东北腔里全是幸灾乐祸:“哎妈呀!老板娘这一招‘平沙落雁式’使得那个地道!老板,要不要俺给您整个冰毛巾敷敷脸?”
傻妞抿嘴笑着,操着清脆的四川话:“瓜娃子,少拱火!快去厨房帮李哥端新菜!”
角落里一直没咋吭声的祝无双,勤勤恳恳地擦着柱子,冷不丁冒出一句,眼神都不带斜一下的:“放着我来收拾瓜子皮!”
就在这时,柜台后正拨弄算盘珠子的佟湘玉动作猛地一顿,眉头微蹙。
坐在大堂中央吧嗒吧嗒抽着烟袋的邢捕头,他那双常年醉醺醺眯缝着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那么零点一秒,浑浊的老眼里掠过一丝惊疑。
靠着柱子剔牙的燕小六,“噌”地一下站直了身体,右手本能地按向腰刀柄,却又强行忍住,紧张地四处张望。
一种难以言喻的、针尖般的压迫感突兀地刺穿了原本暖融融的喧嚣,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悬浮的弹幕像是被惊扰的游鱼,流动微微凝滞了一瞬。
【嗯?冷气开了?】
【这感觉,像耗子见了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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