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夜,万籁俱寂。
牛飞独自留在空旷的维修厂工坊里,对着他命名为手扶压草机的改装微耕机做最后的检查。清冷的月光透过高窗斜斜洒下,在压草轮锋利的钢齿上跳跃,泛着幽冷的寒光。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冰冷的金属表面,感受着焊接点的凸起和链条的紧绷。这冰冷的钢铁造物,此刻却仿佛有了温度,凝聚着他多个日夜的心血、维修厂的支持,老王团队的记录、大哥的鼎力相助。
想起石光银当年变卖家产、义无反顾扎进沙窝的悲壮,女子治沙连那些姑娘们用稚嫩肩膀扛起沙柳条、一步一陷地艰苦跋涉的坚韧身影,如同无声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一股沉甸甸的使命感压在他的肩头,又化作澎湃的动力:“明天,我们要一起去证明,毛乌素治沙的历史,又将会前进一点点,直到翻开新的一页!”
……
清晨五点半,沙漠边缘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驱散了夜的寒意。牛飞团队的车队碾过沙砾,抵达选定的作业区。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泼洒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宛如一片凝固的金色海洋。经过这段时间治沙队员们的持续奋战,草方格又顽强地向沙漠腹地延伸了好长一段距离,就像战场上向敌人阵地推进的阵线。
老周跳下车,习惯性地弯腰抓起一把沙子,摊在掌心,任其从指缝间细细流下,感受着沙粒的干湿与流动。
他眯眼看了看远处沙丘顶被风吹起的沙尘线,声音沉稳有力:“今儿风力三级,正合适——风太大,麦草乱飞难铺设。太小了,又试不出这铁家伙的真本事!”这是老治沙人的经验,也是对新机器的第一道考验。
验证正式开始。两名治沙队员在前方熟练地将成捆的麦草均匀铺设在沙地上,形成一条条草带。牛飞深吸一口气,启动机器,亲自驾驶改装好的手扶压草机。
……
低沉的轰鸣声中,他紧握扶手,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改装好的手扶压草机,沿着草带中线稳稳行驶。那奇特的压草轮精准落下,将麦草束从中部深深压入沙中。
老周带着几名经验丰富的队员紧随其后,像最苛刻的考官,用卷尺反复测量着每一个草方格的压草深度、露出高度,仔细检查网格的规整度,不时低声交流着。
第一个小时的数据令人振奋。完成的草方格面积至少是纯人工铺设的5倍!压草深度稳定在20-23cm之间,露出高度在16-19cm浮动,完全符合固沙标准。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惊叹和低语。
然而,沙漠从不轻易认输。当作业推进到坡度超过15°的沙丘侧面时,问题立刻浮现,机器轮胎开始打滑,行进不稳,导致压草深度变得不均匀,草方格出现了歪斜。
牛飞果断熄火。他和两名维修工迅速围了上去,老周等人也聚拢过来。没有抱怨,只有专注的分析。
牛飞脑海中快速闪过之前的设计考量:“接地面积不足,前部配重不够!”他立刻指挥:“放气!把轮胎气压从2.5bar降到1.8bar!再把前配重块加两块上去!”维修工手脚麻利地操作着。
同时,牛飞调整了作业方法:“坡度太大纵向爬坡不行,我们改沿等高线横向作业!”机器再次启动,在降低胎压、增加配重和改变行进方向后,爬坡稳定性显著改善。
但另一个缺陷又暴露出来:在完成横向铺设后,进行纵向铺设时,后轮行进会部分压塌已经做好的横向草障,增加了重复工作量。
牛飞眉头紧锁,盯着被压塌的草格子:“这个……得好好琢磨行进轮的布局了,可能需要改造。目前的话,这种缺陷勉强可以接受吧。”这是一个需要后续攻关的技术点。
老周没有参与技术讨论,他蹲在一个刚压好、异常规整的草方格旁,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挺立的麦草秆,眼神复杂。那规整的网格仿佛刺痛了他的记忆,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穿越时光的沉重:
“当年……当年我们要是有这么个玩意儿……石老他们,还有那些女娃娃们……能少磨破多少双手,少流多少汗,少遭多少罪啊……”
这话语,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在队员们心中激起层层涟漪,看向那台轰鸣机器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认同。
更大的挑战在穿越一片异常松软的沙地时降临。机器突然猛地一沉,右侧轮子深深陷入了流沙,机身倾斜。几名队员条件反射般抄起铁锹就要上前挖掘救援。
“等等!”牛飞急中生智,大喊一声。
他迅速切换到空档,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他猛地推动左右操纵杆,让左右行走轮开始快速、交替地反向旋转!
机器像一条搁浅的鱼在奋力摆尾,左右轮一前一后、一反一正地剧烈搅动沙土,竟奇迹般地在沙坑中“扭动”着,一点点挣脱了流沙的束缚,自行爬了上来!
“嚯——!”短暂的寂静后,现场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和掌声。这即兴的脱困模式不仅解决了危机,更展现了机器的潜力和牛飞的临场应变。
……
下午晚些时候,沙漠露出了它最狰狞的一面。毫无预兆地,一场猛烈的沙尘暴裹挟着遮天蔽日的黄沙,如同千军万马般席卷而来!狂风怒吼,沙粒像密集的子弹般抽打在脸上,生疼。能见度瞬间降至不足十米,天地一片混沌昏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