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韩 第81章 破晓

阳光。真正的、毫无遮挡的阳光，从头顶的破洞斜斜地刺入地下空间，在飞舞的尘埃中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颜殊仰着头，呆滞地望着那束光。多久了？自从被带入“方舟”那个纯白的囚笼，她再没见过阳光。这束光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温暖。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让阳光落在掌心。皮肤上那些溃烂的伤口，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粉红色，边缘已经开始愈合。体内辐射灼烧的剧痛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从骨髓深处泛上来的疲惫。

机器的轰鸣彻底停止了。巨大的圆柱体静静矗立，表面覆盖着淡金色的结晶，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凝固的琥珀。那些爆裂的管道不再喷涌暗绿色液体，而是垂落着，像被抽干血液的血管。

轮椅上的颜敏芝——她的外婆——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的迹象。枯槁的脸上凝固着最后的、近乎解脱的微笑。阳光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淡金，竟显出几分安详。

颜殊艰难地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腿部的肌肉颤抖着，但奇迹般地支撑住了她的重量。她踉跄着走向轮椅，轻轻握住外婆冰冷僵硬的手。那只手枯瘦如柴，指节突出，指甲缝里满是油污和锈迹。这双手曾经拿过试管，写过日记，也启动过这台差点毁灭一切的机器。

“为什么……”颜殊的声音嘶哑破碎，问题却哽在喉间。为什么制造“净化者”？为什么又试图阻止它？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结局？太多无解的疑问，随着这个复杂女人的逝去，永远埋在了时光的尘埃里。

她轻轻将外婆的手放回轮椅扶手上，目光落在那个被拍开的隐藏面板上。里面的金属容器空空如也，只有几滴残留的淡金色液体在阳光下闪烁。颜殊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些溅在上面的“心脏”液体已经干涸，但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在修复、在……改变着她。

头顶的破洞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报告！‘荆棘之心’能量读数归零！”

“检测到未知生物信号！在核心区域！”

“一级戒备！重复！一级戒备！”

渡鸦的声音没有出现。颜殊猜测他可能正在“方舟”的某个安全角落，冷静地评估局势，重新布局他的棋子。这个念头让她胃部一阵痉挛。韩默还被困在“方舟”的生命维持单元里，像一件被展览的标本。而她现在有了力量，有了……机会。

她环顾四周，寻找武器。工作台下的阴影里，躺着一根断裂的金属管，边缘参差不齐，像一柄粗糙的长矛。颜殊抓起它，在手中掂了掂。不够锋利，但足够沉重。她又从地上捡起一块锯齿状的金属碎片，塞进裤腰。简陋的武装，但总好过赤手空拳。

机器的基座旁，告示牌上的俄文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项目：‘最终净化’”。颜殊的目光扫过那些模糊的小字，突然注意到最下方有一行几乎被油污完全遮盖的、极小的印刷体英文：

**"Project Final Purge: Activation requires direct lineage blood of Subject Zero."** (项目“最终净化”：激活需要零号实验体的直系血脉血液。)

零号实验体？直系血脉？

颜殊的血液瞬间冰凉。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些淡金色的光点在阳光下更加明显。外婆的日记里那句“唯有我的血脉能终结这场灾难”……原来不是隐喻，而是字面意思。她是“零号实验体”的直系血脉。她的血，既能激活这台机器，也能……摧毁它的核心。

但谁是“零号实验体”？外婆自己？还是……

头顶的骚动突然加剧。金属碰撞声、急促的指令声、电子设备的嗡鸣混成一片。他们准备下来了。颜殊必须行动。

她最后看了一眼安静的外婆和机器，转身向空间的另一侧摸索。巨大的混凝土墙壁上布满管道和电缆，但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她发现了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锈蚀的金属小门。门上的转轮被时间锈死，但锁芯处有新近被撬动的痕迹——外婆显然不是一直被困在轮椅上的。

颜殊用金属管猛砸转轮，几下之后，锈迹崩裂，转轮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转动。门开了一条缝，潮湿霉腐的空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向上延伸的维修通道，黑暗而陡峭，但隐约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流——有出口！

身后传来绳索摩擦的声音。第一个“净化者”特勤人员已经降下，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空间。

没有时间犹豫。颜殊闪身钻进通道，轻轻带上门。黑暗瞬间吞噬了她，只有头顶极远处，一点微弱的、如同星光般的亮光，提示着通道的尽头。

通道近乎垂直，内壁有供攀爬的金属横杆，但大多锈蚀严重。颜殊将金属管别在腰间，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上升一步，肌肉都在尖叫抗议，但体内那股新生的、淡金色血液带来的力量支撑着她。伤口不再流血，呼吸虽然仍带着血腥味，却不再那么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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