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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赵琳如约回府,叶西洲恰好休沐。
看见赵琳回来,叶西洲放下了手里的兵书。
人至中年,他和赵琳好像反了过来。
从前是他征战在外,鲜少回家。
如今是赵琳成天不见人,寻也寻不到,摸也摸不透。
赵琳看着叶西洲复杂的目光,凑上去亲了一口。
“怎么这么看着我?还有,你为什么在我的书房里啊?”
叶西洲将赵琳揽到腿上,问她:“找三姐议了什么事?”
“没议什么事。”
赵琳从叶西洲身上起来,去书架子上取了叶欣的嫁妆单子。
“你看看欣姐儿的嫁妆,合不合适?”
叶西洲看着那厚厚的一摞,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
赵琳伸手在叶西洲面前挥了挥,说:“有什么问题吗?”
叶西洲说:“没问题,想来你不会亏待欣姐儿,我就没必要看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给她备了多少抬嫁妆。”
“三百六十九抬。”
叶西洲瞳孔一缩。
“我朝皇后,最多陪嫁一百二十抬。”
“那是因为她们是先嫁作皇子妃,做皇子妃的嫁妆规格,当然比不得欣姐儿直接嫁作皇后的嫁妆规格。”
“天下女子的陪嫁皆有上限,但皇后为女子至尊,上头没有可以限的。”
叶西洲沉默了一下,说:“你说的有道理,但你把东西都给了她,你怎么办?”
这回轮到赵琳沉默了。
叶西洲说:“减一些吧,若是觉得不够,就私下里再贴补一些,给这么多东西,也惹眼。”
赵琳叹了口气,说:“不给她,才惹眼。”
叶西洲垂下眼眸。
儿女有志向,是好事。
能实现志向,为人父母,也只会高兴。
可孩子飞的太远,为人父母,也会难过。
叶欣找的盟友,是君。
往后,她也会是君。
但他们平阳侯府,是要恪守本分,懂进退的臣。
太上皇知道赵琳的底细,又无比信任叶西洲,所以即便平阳侯府因赵琳富可敌国,也不会引君王猜忌。
可嘉和帝与叶西洲没有情分,与赵琳也没有,和叶承瑄、叶承珲的情分更不深。
叶承枫、叶承祁和叶承羽的身世,还跟西域有牵扯。
谢明月、谢清风、谢万一和谢兰若、谢兰青、谢知行、谢知微又与江南士族有关,且谢家的生意遍布大齐,甚至跟海商也有往来。
赵氏一族又曾怀有藏宝图,谁知道嘉和帝将来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怀疑赵氏藏私。
这都是坑。
赵琳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知道,那日我接的急信里,说了什么吗?”
“什么?”
“巴蜀有一封来信,说欣姐儿吞了我的学堂、药堂、善堂、绣楼,把我手下的姑娘,欺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其中也有不少人,向她倒戈。”
叶西洲眉头蹙起,赵琳说:“她可能不知情,只是人心被利益驱动,下意识往更有前途的人那里走,所以我们应该高兴,她有帮手,她有许多和她同样理想的、优秀的、有野心的、有实力的姑娘。”
“而我做的许多事,或者说,天下所有不屈女子做的抗争,其实都是在为了最终的胜利积淀力量。”
“幸运的是,我不仅能看到这个力量的积累,还能看到这个力量的爆发,和这力量带来的改变。”
“但悲伤的是,我要看着自己的力量成为垫脚石,然后逐渐消散。”
赵琳轻蹙着眉头,眼中带着泪花,有不舍,有忧愁,有悲伤,有欣慰,有骄傲,有释然,也有痛苦。
英雄迟暮,美人白发。
当真是这世上,最让人无力的事。
可薪火相传,又是这世上,最让人心甘情愿的事。
叶西洲叹了口气,坐到赵琳身边。
“你还记得,我们大婚那天吗?”
赵琳疑惑的看向叶西洲,问他说这个干嘛?
叶西洲说:“你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姑娘,很荣幸,能见到你精彩的一生,而你唯一的遗憾,应该也不是没有扶摇直上九万里,而是被迫嫁给了我吧?”
“或者说,你是怨怪岳父岳母,阻了你想走的路,怨怪你的族人,让你历经辛苦,才重新做上自己想做的事。”
“其实你是羡慕欣姐儿,羡慕她有我们这样好的父母,想做的事,可以那么容易去做,对吗?”
赵琳眼里的泪花闪烁,突然滑落脸庞。
叶西洲将赵琳拥入怀中。
“羡慕她什么呢?她往后,就没有自由了。”
赵琳突然带着鼻涕笑了,推开叶西洲用帕子擦了。
“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宫墙深深,哪有装病熬夜翻墙骑马闯荡江湖快活,是吧夫人。”
赵琳不语,起身把帕子浸到水里,又去圆桌那边把镜子弄出来,仔细擦了脸颊和眉毛眼睛,才问叶西洲:“说了这老半天,欣姐儿的嫁妆到底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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