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阅微异谈 第103章 盲鬼夜遭群鬼戏，符落坟岗遭鬼虐

【鬼弄鬼伎】——

沧州盲艺人刘君瑞常背着琵琶在街巷穿行，他讲述的这段奇事，至今让人忍俊不禁。话说当地有个姓林的盲艺人，此人虽双目失明，却精于算计，平日里总爱耍些小聪明，因此得了个"林鬼"的诨名。

那是个闷热的夏夜，林鬼刚摸黑回到家中，忽听得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林先生在家吗？"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某官老爷的船正巧泊在河边，听闻您弹词一绝，特命小人前来相邀，只要表演得好，赏钱自然丰厚！"

林鬼一听有钱赚，顿时来了精神。他熟练地抱起琵琶，任由来人牵着竹杖引路。一路上，那人边走边说："我家老爷最爱听《隋唐演义》，您可得好好露一手！"林鬼心中暗喜，盘算着这次能捞多少赏钱。

约莫走了四五里路，终于到了"船边"。只听船上传来威严的声音："舟中闷热，先生就在岸上演奏，我倚窗聆听便是。"林鬼连忙调整坐姿，定了定神，随即拨动琴弦，扯开嗓子唱了起来。琵琶声激昂，歌声铿锵，直唱得星月无光。

不知过了多久，林鬼只觉得手指被琴弦磨得生疼，嗓子也干得冒烟，便怯生生地说："能否讨口水喝？"谁知话音刚落，四周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他这才惊觉，周围人声嘈杂，男女嬉笑打闹，全然不似官宦人家该有的规矩。

林鬼心中生疑，停下弹奏想要离开。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只听有人怒喝："瞎眼贼！竟敢不听使唤？"紧接着，拳脚如雨点般落下。林鬼被打得抱头鼠窜，连连求饶："各位大爷息怒，我接着唱！我接着唱！"

就这样，林鬼一直唱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直到周围的喧闹声渐渐消失，他仍不敢停。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先生，这大早上的，您怎么在乱坟岗子上唱曲儿？"

林鬼吓得浑身一颤，慌忙问道："你是谁？"对方笑道："我是你邻居啊！今早去集市，远远就听见有人在这儿唱戏，走近一看，竟是你！"

林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被鬼戏弄了整整一夜！他摸着被打肿的脸，灰溜溜地往家走。消息传开后，众人都笑说："林鬼平日里爱算计人，这回可好，遇上真鬼了！这可真是'鬼遇鬼'，谁也逃不过！"

【符落惊魂】——

先父姚安公常以旧事警醒后人，其中白以忠的遭遇尤为深刻。那白以忠本是乡里游手好闲之辈，一日于集市旧书摊翻得泛黄残册，封皮墨迹斑驳处隐约可见"役鬼秘录"四字。翻开内页，朱砂绘制的符咒扭曲如活物，蝇头小字记载着驱使阴魂搬运财物之法，他顿时双眼放光——若习得此术，金银财宝岂不如探囊取物？

月至中宵，白以忠头戴道冠、身披褪色道袍，怀揣三炷香、五枚铜钱，深一脚浅一脚摸进村外乱葬岗。腐草间磷火明灭，夜风卷着纸钱残片掠过他脖颈，惊得他寒毛倒竖。强压下心头惧意，他在荒冢前摆好桃木剑与铜铃，颤抖着点燃香烛，对着月光下的符咒逐字念诵。

起初，四周寂静得瘆人。直到第三遍咒语出口，地底突然传来锁链拖拽声，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四面八方涌来。白以忠呼吸急促，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滚落。"啾——"一声尖啸划破夜空，无数半透明的身影从坟包后浮起，青灰色的面孔上泛着幽光，指甲长如弯钩，正对着他龇牙咧嘴。

就在他狂喜以为符咒生效时，骤起的阴风突然化作黑旋风，将案上符咒卷起抛向半空。一只身形高大的厉鬼暴喝着扑来，利爪精准攫住翻飞的册子，腐臭气息喷在白以忠脸上："竟敢用符咒役使我等！"刹那间，众鬼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嘶吼着蜂拥而上。

白以忠惨叫着连滚带爬地逃窜，身后瓦片、断砖如雨点般砸落。他的道袍被扯成布条，额头撞上墓碑鲜血直流，却不敢回头。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跑回家中，整个人瘫在门槛上，裤腿还在往下滴着冷汗与血水混合的液体。

当夜，白以忠便发起高热，时而蜷缩颤抖，时而手舞足蹈，口中胡言乱语着"别打了我不敢了"。整整一个月，他在生死边缘徘徊，形容枯槁如鬼。病愈后，他带着残册向姚安公哭诉，又羞又怒。姚安公凝视着那残破的符咒，缓缓道："你该谢天谢地。若真让你练成邪术，今日被群鬼撕碎的，恐怕就不是道袍了。这是上天留你性命，还不醒悟吗？"

白以忠听完，浑身一震，默默将残册投入火盆。跳动的火苗中，符咒上的朱砂仿佛在狞笑，而他佝偻的背影，在月光下缩成了一个颤抖的小黑点。此后，村中孩童若再敢夜游荒坟，长辈便会指着那片乱葬岗："莫要学白以忠，贪心招来恶鬼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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