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还在玻璃上爬行,一道道水痕把厂区路灯拉得歪斜。刘好仃推开办公室门,袖口蹭到门框,震得桌上文件夹轻颤了一下。他没开灯,径直走到抽屉前,拉开最底层,取出那个边缘磨毛的文件夹。
封面贴着一张画:烟囱喷出彩虹,孩子们手拉手站在屋顶。他翻开,里面夹着一张被玻璃胶仔细粘好的周报复印件,角落一行陌生字迹写着:“爸爸说,厂里现在不只造玻璃,还造希望。”他指尖在那行字上停了两秒,抽出一张新纸,写下“成效证据”四个字,放进文件夹。
天刚亮透,小周端着茶杯进来,看见刘好仃已经在电脑前敲字。“又整理彩虹画展心得?”他笑着问。
“不是。”刘好仃头也不抬,“是算账。”
“算啥?电费省了几度?”
“算人心。”他点了点屏幕,“环保数据能看曲线,可人心里那杆秤,得听声音。”
小周一愣,茶杯顿在桌角。财务老张正好路过,探头问:“又要搞啥新名堂?”
“咱们做的事,得让人信。”刘好仃把文件夹推过去,“家长写感谢,工人改口风,这些不是热闹,是结果。但结果得有说法。”
老张翻了两页,眉头皱起:“这些字能当KPI吗?”
“现在不能。”刘好仃笑了笑,“以后能。”
会议桌上摆着三份材料:能耗对比图、员工心声摘录、社区合作记录。刘好仃用红笔圈出几个关键点:“环保不是机器的事,是人开机器的事。数据要准,心声也要真。”
小周嘀咕:“可陈师傅昨天还说,电子屏上的排放值,不如他手摸炉壁的感觉靠谱。”
“那就让他摸。”刘好仃合上本子,“走,去车间。”
操作间里,陈师傅正低头翻夜班记录本,听见脚步声抬头:“又来查数据?我这本子比系统早半小时记,差不了。”
刘好仃没说话,调出过去三个月的能耗曲线,和他一页页对。小周站在一旁,发现电子记录和手写时间有十分钟偏差。
“传感器校准周期是季度一次。”刘好仃摸了摸控制台边沿,“咱们提前校。”
技术组的人当场拆了模块检测,果然是温漂导致读数偏移。刘好仃指着空出来的显示屏位置:“装个公示屏吧,实时显示排放值,谁都能看。”
陈师傅盯着屏幕模拟图看了会儿,忽然说:“这数要是天天亮着,比贴奖状有用。”
“那就亮着。”刘好仃拍板,“让数据自己说话。”
回办公室路上,小周忍不住问:“真要每个车间都装?成本不小。”
“省下的电费,够开十盏灯。”刘好仃语气轻松,“一盏照机器,九盏照人眼。”
老张在财务室等他们,手里捏着一份社区来电记录:“居委会主任说,有家长想退助学金。”
“为啥?”小周急了,“不是挺好吗?”
“孩子被人问‘你家穷才拿钱吧’,回家哭了一场。”老张叹了口气,“家长觉得,好心办了难堪事。”
刘好仃沉默片刻,抓起外套:“走,去趟社区。”
家长姓李,儿子上小学五年级,成绩中上。孩子蹲在楼道口画画,听见动静抬头,眼神闪躲。刘好仃蹲下,看了看他笔下的玻璃厂——烟囱冒着黑烟,工人们低着头。
“你以前画的不是彩虹吗?”小周问。
孩子咬着嘴唇不说话。父亲站在门口,语气生硬:“我们不是来要施舍的。”
“不是施舍。”刘好仃轻声说,“是请你们一起做事。”
他掏出手机,翻出“玻璃苗助学计划”的群聊记录:“咱们办个画展,孩子们的作品义卖,卖的钱反哺下一期助学金。你儿子不是会画?让他当小设计师。”
父亲愣住:“这……也能行?”
“当然。”刘好仃笑着,“他画的教室,说不定真能建起来。”
孩子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
一周后,“玻璃苗共创画展”在社区活动室开幕。十二幅画挂满墙面,有彩虹烟囱,有会飞的玻璃教室,还有一幅画着爸爸穿着工装,手里举着奖状,上面写着“我儿子画的”。
刘好仃把一幅《会飞的玻璃教室》拍照存进系统文件夹,命名:“员工心声·”。他没告诉任何人,这幅画会被打印出来,贴在三年后新厂区的展厅中央。
汇报会定在周五下午。会议室空调嗡嗡响,投影仪亮起,第一张图是能耗下降曲线,第二张是员工心声墙照片,第三张是社区合作备忘录。
主管翻着材料,眉头越皱越紧:“这些能写进年报吗?董事会要看利润。”
“利润是结果,不是原因。”刘好仃打开下一页,“过去三个月,熔炉能耗降了6.3%,废品率降了4.1%,夜班事故归零。这些省下的成本,够买两台新设备。”
主管抬眼:“可这和助学有啥关系?”
“有。”刘好仃调出排班表,“夜班事故归零,是因为老师傅不再硬撑。工龄关怀计划实施后,高温夜班自动避开肩颈劳损员工。人稳了,流程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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