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把新标签贴在纸箱角上,指尖在“受企业技术保护”几个字上多停了半秒。他没说话,转身走向技术部办公室,手里还攥着那份刚改完的包装规范。
走廊的灯比往常亮些,照得地砖反光。他脚步没停,推开技术部会议室的门时,小陈正趴在桌上整理文件,抬头看见他,手一抖,笔滚到了地上。
“清单的事,今天就得动。”刘好仃把文件放在桌上,“不是提醒,是任务。咱们厂三年里的非标工艺,全得过一遍,一条不落。”
小陈捡起笔,还没来得及应声,技术员小王从里间探出头:“刘师傅,那些夜班调试记录算不算?好多都没录入系统,就记在本子上。”
“算。”刘好仃点头,“只要是咱们自己试出来的,哪怕只调了一度温,也算。”
会议定在九点十五。技术部、质检部、研发小组来了七八个人,椅子不够,有人站着靠墙。刘好仃没开场,先打开投影,把昨天那张对比图放上去。
“这不是偶然。”他指着屏幕,“同一个参数,同一个结构,连单位都一样。人家只是换了名字,印在宣传册上,当成自己的卖。”
屋里安静下来。有人低头翻笔记本,有人悄悄把手机调成静音。
“我知道有些人觉得,技术嘛,公开才叫进步。”刘好仃扫了一圈,“可进步不等于白送。咱们试三个月,人家抄三天。这账,怎么算?”
小王举手:“那……以后给客户的测试报告还能发吗?要不要删点数据?”
“不删。”刘好仃答得干脆,“但加一句话:‘仅限本次合作使用’。水印打上,时间标清,谁拿出去,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人笑了:“这招挺灵,跟超市熟食贴‘当日食用’似的。”
“就是日常事。”刘好仃也笑了,“咱们不搞神秘,但得划清界限。技术是咱们的饭碗,不是路边凉茶,随便谁都能舀一勺。”
会议结束,小陈抱着一摞资料往外走,被刘好仃叫住:“外贸部那边,把最近一年收到的竞品资料都调出来,按国家分好。咱们得知道,这事儿到底出在哪儿。”
“您是说……不是一家?”
“一个雷同可能是巧合。”刘好仃说,“十个雷同,那就是路线图。”
下午一点,三人小组在质检室碰头。技术、质检、外贸各来一人,桌上摆着七八份外文宣传册,有的还带着油墨味。
“别看名字。”刘好仃把一张表发下去,“拆四层:材料、工艺、参数、话术。一层层剥,看哪块像咱们的。”
小陈负责参数比对。他一边看一边念:“吉隆坡这家说‘独创多层镀膜’,可透光率和红外阻隔值……跟咱们去年Q3优化后的数据一模一样。”
质检员老李翻着工艺描述:“迪拜那家写‘智能退火控制’,术语花哨,但提到氮氢比动态调节——这词咱们只在内部会议用过。”
外贸小张突然抬头:“等等,印尼这家宣传册上写的‘新型复合结构’,配图里的层序排列……是不是跟咱们试错失败的第二版方案很像?”
刘好仃凑过去看图,眉头一跳:“那版没投产,只在实习生培训时讲过一次。”
“那会儿没录像,也没签保密协议。”小陈低声说。
“问题就在这儿。”刘好仃坐下,“咱们把技术当知识讲,人家当资产抄。讲的时候图省事,查的时候就费劲。”
他拿起笔,在表上画了个圈:“从今天起,所有非正式场合的技术分享,都得登记。谁讲的,对谁讲的,讲了什么,全记下来。不为追责,为留痕。”
小王嘟囔:“这么麻烦,以后说话都得录音?”
“不用录音。”刘好仃说,“但得知道,哪句话可能值钱。你以为是闲聊,别人听着是商机。”
天快黑时,分析初稿出来了。东南亚五家厂商,三家存在高度疑似抄袭,集中在镀膜结构和退火工艺;中东两家,参数接近但描述模糊,属于“擦边球”打法。
刘好仃盯着地图看,手指点着几个城市:“不是随机抄,是顺着咱们的出口路线抄。咱们卖到哪,他们就跟到哪。”
小陈递上一份打印件:“我查了公开资料,整理了三个主要市场的知识产权规定。语言不通,可能理解有偏差。”
刘好仃接过来一页页翻。阿联酋对技术秘密保护较严,但举证要求高;马来西亚承认未注册专利的临时保护,前提是能证明自主研发;印尼那条写着“采取合理保密措施可申请禁令”的条款,被红笔圈了出来。
他停了几秒,在笔记本上写:“内部审批流程,必须留下痕迹。”
小陈问:“是不是得建个审批系统?”
“先不急。”刘好仃合上本子,“系统是工具,关键是人得有意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咱们自己的事理清楚。”
他站起身,把三份国别对照表钉在墙上:“技术流向、侵权模式、法律环境,三块都摸清了。下一步,才知道怎么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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