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十七分,那张国际建筑展的图片还在白板上贴着,边缘微微卷起,像一块被阳光晒得有点变形的玻璃。刘好仃没再说话,只是把剪下来的透明塑料片又往下压了半寸,让那行英文标题“How Glass Survives the Journey”刚好从塑料片底下透出来,像一束光穿过玻璃层。
小陈盯着那块塑料片,忽然笑了:“这玩意儿,还真有点像我们刚出厂的Low-E镀膜玻璃。”
“不一样。”尤哈摇头,“镀膜玻璃反光,这块是透明的,什么都没遮,但你看久了,反而觉得它有内容。”
阿米尔正低头改PPT,头也不抬:“你们聊哲学呢?我这儿刚把‘玻璃运输安全手册’第一集的脚本发给拍摄组,司机老张说他得先练两天戴白手套系安全带的动作,说要‘演出主刀医生的仪式感’。”
办公室里笑了一声,气氛松了下来。
刘好仃却转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吹了口气。水面上一圈涟漪散开,他看着,忽然说:“咱们的玻璃,现在不光在中国活下来了,还在国外,被人当故事讲。”
三个人同时抬头。
“可故事讲得好,不等于路走得稳。”他把水杯放下,声音不高,但像一块玻璃轻轻落在桌面上,“人家说‘The glass that arrives with a story’,咱们听着是夸,但你细想——他们夸的是‘抵达’,不是‘出发’。他们不知道我们怎么准备,怎么防破损,怎么应对暴雨台风。他们只看到结果。”
小陈眨了眨眼:“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过程?”
“不止。”刘好仃从白板上取下那张图片,轻轻折了两下,放进文件夹,“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哪条路能走,哪条路会碎,哪个国家冬天冷得能让密封胶开裂,哪个城市港口装卸工习惯‘快卸三车赶晚饭’。这不是讲故事,是布阵。”
尤哈愣了:“布阵?”
“市场布局。”刘好仃拉开会议室门,“都进来,十分钟,不开长会。”
——
会议桌还没完全暖热,阿米尔就忍不住问:“刘师傅,咱们不是刚把品牌形象搞出点动静吗?客户都开始用我们的视频当招标素材了,这时候搞‘布局’,是不是有点……趁热打铁过头了?”
刘好仃没急着回答,而是从包里抽出一张A3纸,摊在桌上。
是张世界地图。
但不是普通的那种,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标签贴满了小点,红的是已合作客户,黄的是潜在客户,蓝的是竞争对手网点,还有一些绿色小旗,写着“气候风险区”“高腐蚀环境”“物流黑点”。
“这是我自己画的。”他说,“过去三个月,我每天下班前花二十分钟,把收到的客户询盘、物流反馈、行业新闻,一点点标上去。”
小陈凑近看:“新加坡有三个红点?”
“对,上个月有三家设计院主动联系,想用‘极境’做幕墙项目。但你们知道吗?新加坡高温高湿,普通玻璃三个月就起雾,我们没在当地做过耐候测试,根本不敢接单。”
尤哈皱眉:“那不就是技术问题?找实验室做呗。”
“实验室在哪儿?”刘好仃反问,“国内?数据拿过去人家不信。当地合作?我们没渠道。更别说马来西亚、印尼,雨季一来,运输路上全是泥石流预警。”
他顿了顿:“品牌出海不是印个英文LOGO就完事。你现在送一块玻璃去迪拜,它要经过六个中转仓,换三种运输方式,面对三套海关标准。它要是‘活’不了,故事再动人,也是遗言。”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
阿米尔挠头:“所以……咱们得像打仗一样,先画地图,再派兵?”
“不派兵。”刘好仃笑了,“派玻璃。”
大家都愣了。
“我们要让每一块出口的玻璃,都变成侦察兵。”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它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客户怎么用,环境怎么影响它,全记录下来。这些数据,就是我们下一步布局的‘地形图’。”
小陈眼睛亮了:“我们可以做个‘全球玻璃生存日志’!每块出口玻璃配个二维码,客户扫码就能看它的旅程故事,我们也能收集反馈。”
“好主意。”刘好仃点头,“但不止是故事,是数据。温度、湿度、震动频率、装卸方式——全量化。我们要知道,为什么迪拜的玻璃寿命比多伦多长两年,为什么智利的客户总在春季投诉边缘崩角。”
尤哈举手:“那……我们是不是该先选几个试点国家?别一上来就铺太开。”
“聪明。”刘好仃在地图上圈了三个地方:新加坡、迪拜、温哥华。
“新加坡,高温高湿,考验材料稳定性;迪拜,超高层项目多,运输垂直难度大;温哥华,冬季多雨雪,检验密封工艺。这三个点,气候、需求、物流全不一样,正好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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