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风起:韩乱与秦谋
第一章 丧钟催乱
新郑的秋意比往年更浓些,梧桐叶卷着冷雨砸在宫墙之上,像极了韩宣惠王弥留之际的喘息。章台宫内,药气与檀香缠在一处,殿外的青铜编钟沉默如哑,只有内侍们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在金砖地面上碾出焦虑的纹路。
太子韩仓跪在榻前,十二岁的年纪,玄色丧服套在身上像挂了片沉重的黑布。他望着榻上形容枯槁的父王,手指紧紧攥着衣摆,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昨日父王还能握着他的手,说“韩国地处中原,如处虎狼环伺之境,守业比创业更难”,今日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大王……大王气息弱了!”侍医突然跪伏在地,声音发颤。
韩宣惠王的胸膛最后起伏了一下,枯瘦的手从韩仓肩上滑落,重重砸在锦被上。殿内瞬间爆发出压抑的哭声,内侍总管高和强忍着泪意,颤抖着捧出早已备好的遗诏,展开时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奉大王遗诏,太子韩仓,仁孝聪敏,即日继位,为韩襄王。命公仲氏、公叔氏辅政,共保韩国……”
遗诏的字句还没落地,殿外突然传来甲叶碰撞的脆响。公仲氏宗主公仲侈身披墨色朝服,腰间佩剑未卸,身后跟着十几个亲信家臣,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他目光扫过殿内,落在韩仓身上,当即跪地行礼:“臣公仲侈,叩见新王!大王仙逝,国事为重,臣请即刻入宫护驾,稳定京畿!”
他话音刚落,殿门另一侧又响起脚步声。公叔氏宗主公叔伯婴拄着玉杖,身后跟着的家臣比公仲侈更多,连宫廷卫队的统领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公叔伯婴瞥了公仲侈一眼,慢悠悠地跪下:“臣公叔伯婴,恭贺新王登基。宫廷宿卫本是臣辖下之职,何须劳烦公仲宗主?臣已命卫队封锁宫门,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定保新王安全。”
公仲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公叔伯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宫廷宿卫虽归你管,可大王遗诏命你我共同辅政,护驾之事,我公仲氏岂能置身事外?”
“辅政是辅政,护驾是护驾,”公叔伯婴抚着胡须,语气带着几分傲慢,“公仲宗主麾下多是文臣商贾,懂什么护驾?还是让我麾下的卫队来,免得误了大事。”
韩仓坐在榻边的玉座上,看着两人针锋相对,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他知道,公仲氏和公叔氏是韩国最显赫的两大家族——公仲氏掌控着韩国的盐铁贸易和东部郡县,公叔氏则握着京畿兵权和西部边境的良田,父王在时,还能靠着威望平衡两族,如今父王不在了,这两座大山,怕是要把他这座新立的王位压垮。
高和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两位宗主息怒,新王刚继位,大王尸骨未寒,此时当以大局为重。不如先议定大王的丧仪,再论护驾之事?”
公仲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看向韩仓:“新王,丧仪之事可暂缓一日,当务之急是掌控京畿。公叔氏麾下的卫队虽多,却多是纨绔子弟,臣愿调东部私兵入新郑,与宫廷卫队共同护驾,确保万无一失。”
“私兵入都?”公叔伯婴猛地站起来,玉杖顿在地上发出“笃”的一声响,“公仲侈,你安的什么心?私兵乃是宗族私产,擅入都城,是想谋反不成?”
“谋反?”公仲侈也站了起来,两人几乎脸贴脸,“公叔伯婴,你敢说你封锁宫门,不是想独掌大权?新王年幼,你想借着卫队把持朝政,当我不知道?”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家臣们纷纷按上腰间的佩剑,宫廷卫队的士兵也握紧了长戟,眼看就要动手。韩仓吓得缩了缩肩膀,颤声说道:“两位……两位宗主,别吵了,父王还在这儿呢……”
他的声音太小,被两族的争执淹没。公仲侈冷笑一声:“好,你说我私兵入都不妥,那你敢不敢让宫廷卫队归新王直接管辖,由你我共同挑选统领?”
公叔伯婴眼神闪烁了一下——宫廷卫队统领是他的侄子公叔平,若是交出去,他就少了最大的依仗。他当即摇头:“卫队统领乃是先王安插,岂能说换就换?公仲侈,你别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公仲侈转身看向韩仓,“新王,臣请旨,调东部私兵入都,与宫廷卫队共同护驾,若有半分异心,甘受车裂之刑!”
公叔伯婴也跟着跪下:“新王,臣请旨,驳回公仲侈之请,私兵入都乃是祸乱之源,臣愿以全族性命担保,宫廷卫队定能护住新王!”
韩仓看着两人跪在地上,一个目光灼灼,一个神色坚定,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该听谁的,只能看向高和:“高总管,你说……该怎么办?”
高和苦着脸,心想这时候谁都不能得罪,只能含糊道:“新王,此事重大,不如召集群臣商议?”
“商议?”公叔伯婴站起身,“不必商议!臣现在就去巡查宫门,谁敢私调兵马入都,臣定斩不饶!”说罢,他带着家臣和卫队统领,头也不回地走出殿门,甲叶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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