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殿议:张仪拜相定连横
咸阳宫的晨雾还未散尽,青铜编钟的余响便在大殿中回荡。秦惠文王嬴驷身着玄色朝服,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阶下群臣——王翦一身铠甲未卸,肩甲上还沾着商於边境的沙尘;蒙恬手持一卷舆图,眉宇间带着北地郡的风霜;甘龙、杜挚等老世族大臣则衣袂整肃,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殿外的铜壶滴漏声缓缓流淌,将气氛衬得愈发凝重。
“诸位卿家,”惠文王的声音打破沉寂,沉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商君虽去,新法未废。如今秦国东有河西之地,西控巴蜀之利,北拒匈奴,南扼楚境,正是图谋大业之时。然六国虽各怀异心,却仍对我秦虎视眈眈,需得一位能统筹内外、兼顾军政与外交的相邦,总领朝政。诸位以为,何人可当此任?”
话音刚落,殿内便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杜挚率先出列,躬身道:“君上,相邦之位关乎国本,当择世族贤达、德高望重者任之。臣举荐上大夫公子疾,其为王室宗亲,深谙秦法,又曾出使魏国,可当此任。”甘龙立即附和,称公子疾“根基深厚,能安世族之心”,言辞间句句不离“宗亲”“世族”,显然是想将相邦之位牢牢攥在旧势力手中。
王翦眉头微蹙,上前一步道:“君上,如今六国环伺,相邦需得懂军事、善谋划,能与军中将领协同作战。公子疾虽贤,却少了几分应对列国的急智。臣以为,当选有韬略、能洞察天下局势者。”蒙恬亦点头,补充道:“北境匈奴未平,东方六国蠢蠢欲动,相邦需能内外兼顾,既稳内政,又破外交困局,绝非仅靠‘德望’便能胜任。”
两方争执不下,惠文王却未置可否,只是目光转向站在群臣末位的张仪。这位魏人出身的客卿,自三年前入秦,便常伴君侧,却始终未任要职,此刻正手抚佩剑,神色平静得仿佛置身事外。惠文王轻咳一声,道:“张仪,你入秦三年,常与寡人论及天下大势,今日何不谈谈你的看法?”
张仪闻声抬头,步履从容地走到殿中,躬身行礼后,并未急着举荐他人,反而问道:“君上,欲选相邦,当先明秦国眼下最大的困境是什么?”
惠文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且说来。”
“秦国之困,不在内而在外。”张仪声音清亮,字字掷地有声,“商君变法后,秦国有粮有兵,有新法护持,内政已稳。然六国虽弱,若联手抗秦,便是心腹大患。昔日苏秦合纵,六国联军压境,若非联盟松散,秦国恐难应对。如今苏秦已去,合纵之盟虽破,但若秦国不能趁机巩固优势,待六国缓过劲来,必再成合围之势。”
他上前一步,手指向蒙恬手中的舆图,继续道:“君上请看——魏国自河西、少梁连败后,精锐尽失,如今靠秦国借粮度日,已是‘魏弱’;楚国被张仪欺楚夺了汉中郡,又在丹阳之战中损兵八万,国力大伤,此为‘楚伤’;赵国虽有胡服骑射之议,却因内乱未平,赵武灵王尚在观望,无力西顾,是为‘赵困’;至于齐、燕二国,齐国偏安东方,只顾吞并宋国,对中原事务持观望态度,燕国则困于辽东,无力南下,此乃‘齐燕中立’。”
舆图上的列国疆域在晨光下清晰可见,张仪的指尖划过魏、楚、赵的边界,每一处都精准点出各国的软肋,听得群臣屏息凝神。甘龙脸色微变,忍不住插话:“张仪,你乃魏人,岂能尽知六国虚实?若依你所言,六国皆弱,秦国只需出兵便可东进,何需费心选相邦?”
“甘大人此言差矣。”张仪转头,目光锐利如刀,“出兵需师出有名,更需防六国反扑。若秦国一味强攻,只会逼得齐燕放弃中立,重新加入合纵。昔日商君收复河西,靠的是军功爵制激励士气;今日秦国要图天下,需的是‘连横’之术——联合一国,牵制他国,逐个瓦解,方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六国纳入掌中。”
他顿了顿,继续道:“相邦之职,绝非仅管内政那么简单。需能派使者游说列国,能定策略分化敌盟,能协调军中将领,知何时该战,何时该和。若选只懂内政、不懂外交之人,秦国纵有百万雄师,也会陷入四面受敌的困境;若选只懂世族利益、不顾国家大业之人,更是会让商君数十年心血付诸东流。”
这番话直指杜挚、甘龙举荐公子疾的私心,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无言反驳——张仪所言,句句切中秦国要害,且对六国局势了如指掌,绝非空谈。
惠文王听得频频点头,心中已有定论。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朗声道:“张仪所言,正合寡人之意!你洞悉天下局势,又有连横之策,此相邦之位,非你莫属!”
殿内一片哗然,甘龙、杜挚脸色骤变,想要劝阻,却被惠文王的目光逼退。张仪再次躬身,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却依旧沉稳:“臣乃魏人,蒙君上不弃,敢不效犬马之劳!若任相邦,必以连横之术破六国合纵,助秦国东出函谷,成就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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