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滹沱河的水泛着铁锈般的暗红。
于学忠勒马立于河岸高坡,望远镜中,日军第五师团的装甲车正碾过河北平原的麦茬地,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他放下镜筒,指尖摩挲着磨得发亮的马鞭——这是张学良当年所赠。
"总座,侦察连报告,鬼子先头部队距我前沿阵地不足十里!"副官李振唐嗓音沙哑,眼白布满血丝。连日的转战让这位东北汉子瘦得颧骨凸起,军装下摆沾着泥浆和干涸的血迹。
河滩阵地上,士兵们正用刺刀撬开最后几箱手榴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兵突然哭出声:"俺娘说...说滹沱河里有龙王...咋不显灵劈了这些畜生?"老兵踹了他一脚:"哭个球!龙王早让鬼子炮轰跑了!"
于学忠解下腰间配枪递给小兵:"拿着,比求龙王管用。"转身时听见身后"咔嗒"一声——是少年颤抖的手指扣上了扳机。
临时指挥所设在河神庙里,残缺的泥塑神像斜睨着摊开的地图。
"战区司令部急电!"通讯兵递来的电报纸被烛火映得透明,"务必坚守滹沱河防线48小时,掩护主力部队转移至太行山。"参谋长念完,屋内死寂。谁都清楚,凭他们这支缺弹少粮的残部,挡住机械化日军根本是天方夜谭。
于学忠突然一拳砸在供桌上,香炉震得哐当乱响:"传令——工兵连炸毁上游堤坝!"
"可下游还有十几个村子..."
"执行命令!"他抓起钢盔扣在头上,铁青着脸走出庙门。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很快,混浊的河水开始暴涨,裹挟着断木和死畜奔涌而下。这招曾在东北对付过俄国人,如今却要用来淹自己的国土。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日军坦克的轰鸣震得地面发颤。
第一道防线设在河滩芦苇荡里。军医陈思齐正给伤员打最后几针吗啡,突然被拽住白大褂:"大夫...给俺个痛快..."是个腹部炸穿的机枪手,肠子泡在血水里。陈思齐的手枪抵上他太阳穴时,听见这兵含糊不清地哼起《松花江上》。
"放近到二百米!"战壕中传来嘶吼。日军皮靴踏碎薄冰的脆响越来越近,突然天空炸开三发红色信号弹——那是于学忠亲自打的。
霎时间,隐藏在柳树林里的二十挺马克沁同时开火,炽热的弹链将晨雾撕成碎片。日军前锋像镰刀下的麦子般成片倒下,可后续部队竟踩着尸体继续冲锋。有个被炸断腿的日本兵拖着白森森的骨茬往前爬,手指死死抠进泥土,直到被手榴弹炸成碎块。
正午,日军调来重炮联队。
炮弹落点逐渐形成包围圈,于学忠所在的河神庙被气浪掀掉半角飞檐。电台天线早断了,传令兵一个接一个派出去,回来的不到半数。
"总座!三营长...阵亡了!"满脸硝烟的李振唐递过染血的怀表——表盖里嵌着张泛黄的全家福。于学忠突然想起西安事变那晚,张学良也这样摩挲过怀表。他猛地起身:"把警卫连压上去!"
"可您的安全..."
"安全?"他冷笑指着窗外,河面漂满肿胀的尸体,有穿黄军装的,更多是灰布军服的,"看见没?那才是老子的警卫连!"
日落时分,滹沱河已成血河。
于学忠左臂缠着绷带,用右手给最后五发子弹压进弹夹。突然天际传来引擎轰鸣,六架漆着青天白日徽的战机掠过云层。
"是咱们的飞机!"阵地上爆发出哭喊般的欢呼。可欢呼声戛然而止——那些飞机竟对日军阵地视若无睹,径直向西飞去。
后来才知道,那是阎锡山派去轰炸太原机场的编队,根本没人通知他们滹沱河还有友军。于学忠摸出贴身藏着的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委任状(张学良亲笔签署),慢慢撕成碎片撒进河里。
深夜,残部开始突围。
幸存者用绑腿和枪带连成绳索,抓着横渡暴涨的河道。于学忠最后一个离开阵地,转身时看见个日本军官正用军刀挑起具中国士兵的尸体炫耀。他举起步枪,准星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枪响的瞬间,对岸惊起飞鸟如乌云。那军官仰面栽倒时,钢盔滚落,露出张稚气未脱的脸——不会超过二十岁。
"走!"于学忠踹开试图背他的卫士王勇,自己跳进刺骨的河水。漂到中流时,一颗照明弹突然炸亮天际,他回头望去,阵地上的青天白日旗还在燃烧,像把插在大地上的火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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