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窝棚里瞬间就空了,只剩下李云龙一个活人。风卷着雪粒子,呼呼地从窝棚口灌进来,吹得他脸上的汗珠子冰凉。身后那点攀爬的窸窣声,还有铁柱弟弟最后那声带着哭腔的“团长…”,像刀子一样剜他的心窝子。可这会儿,顾不上心疼了。
他使劲晃了晃发沉的脑袋,把那股子晕乎劲儿压下去。腿上的伤,疼得钻心剜骨,那点药糊糊根本压不住,血混着脓水,热乎乎地顺着裤腿往下淌,把脚底下那点冻土都洇湿了。他咬着后槽牙,腮帮子绷得铁硬,把卫生员塞给他的那几根冻得跟石头似的草药根子,看都没看,一把全塞进了嘴里!那玩意儿又苦又涩还带着土腥味儿,噎得他直翻白眼。他拼命嚼着,粗糙的纤维混着苦涩的汁液,硬是咽了下去。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带着土腥气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走,虽然压不住疼,可脑子好像真清亮了一丁点。
“够本了…够本了…”他低声念叨着,眼珠子跟狼一样,死死盯着屯口那片被火把映得忽明忽暗的风雪地。鬼子那边乱哄哄的呼喝声、伤兵的惨叫、马匹不安的嘶鸣,正渐渐被一种更低沉、更有序的命令声取代。火把的光亮也稳定下来,不再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晃。
“狗日的…要上硬菜了…”李云龙心里门儿清。刚才那下子太狠,把鬼子打懵了,也彻底打疼了。接下来,就不是试探了,是阎王爷要来收人的总攻!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身边:三八大盖的枪膛里,顶多还有两发子弹。墙角堆着几块能砸死人的大石头。地上散落着几根被炸断的、带着尖茬子的木头橛子。他目光最后落在那支打空了子弹、被遗弃在角落的“汉阳造”上。枪托都裂了,烧火棍都不如。
“操!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了…”李云龙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一股子狠劲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扭身,用那条好腿蹬地,拖着那条废腿,跟条受伤的狼一样,连滚带爬地扑向窝棚最里面,刚才赵刚他们爬出去的地方。那里堆着点破麻袋、烂草席子,底下盖着点东西。他疯了一样扒拉开,手伸进去摸索——指尖碰到一个冰冷的、圆滚滚的铁疙瘩!
是那颗边区造手榴弹!唯一的一颗!之前让王石头炸骑兵,慌乱中只用了两颗,这颗塞在角落里,竟被落下了!
李云龙一把攥住那冰凉的木柄,心口猛地一热!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把它死死抱在怀里,又连滚带爬地挪回窝棚口,靠在最坚固的那块大石头后面,剧烈地喘息着,每喘一下,腿上的剧痛都让他浑身一哆嗦。
屯口那边,日军的调整速度比李云龙预想的还要快。混乱的呼喝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军官冰冷、短促的命令声。火把的光亮下,土黄色的身影开始重新集结,不再是挤成一团,而是分散开,呈半包围的散兵线,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踩着泥泞的积雪,一步一步,沉默而坚定地向着土窝棚这边压了过来!脚步声沉重而整齐,像敲在人心上的丧鼓。
更让李云龙心头发紧的是,在散兵线的后面,两个鬼子兵正架起一个黑乎乎、带着个圆筒的家伙——掷弹筒!那玩意儿,是敲硬壳子的铁榔头!对付他这小小的土窝棚,一炮就能掀个底朝天!
“操你姥姥!还真他娘的有炮!”李云龙的眼珠子瞬间充血!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赵刚他们背着个半死的孩子,爬那陡峭的山崖,能有多快?他必须把这群饿狼死死拖在这里!拖到他们爬上去,拖到他们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山梁后面!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带着血腥和草药苦味的空气直冲肺管,压下了翻腾的剧痛。他猛地举起三八大盖,枪管从石头缝里伸出去,瞄准了走在最前面、离那堆由马尸和人尸堆成的障碍物还有十几米的一个鬼子兵!
“砰!”枪声在死寂的风雪中格外刺耳!
那鬼子兵身子一震,钢盔被打得火星一溅,踉跄着栽倒在地,手脚抽搐。
“八嘎!狙击手!在窝棚里!(日语)”日军队伍里立刻响起警告声。原本沉默推进的散兵线瞬间动作!所有鬼子兵哗啦啦全部卧倒!密集的子弹如同冰雹般泼洒过来!打得窝棚口的巨石“叮当”乱响,火星四溅!石屑和冻土块子簌簌往下落,砸在李云龙头上、身上。
李云龙缩在石头后面,子弹“嗖嗖”地从头顶和身边飞过,压得他抬不起头。他知道,这一枪暴露了他的位置,也彻底激怒了鬼子。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把鬼子的注意力牢牢吸在自己身上!
“轰!”一声沉闷的巨响!掷弹筒开火了!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越过散兵线,狠狠砸在土窝棚西侧七八米远的一处雪坡上!巨大的爆炸掀起一片泥雪,冲击波震得土窝棚簌簌发抖,顶棚的积雪哗啦啦落下来,糊了李云龙一脸!
“操!打歪了!”李云龙心里暗骂,同时也松了口气。鬼子掷弹筒手显然被窝棚口的巨石和障碍物遮挡了视线,第一炮打偏了。但下一炮,肯定会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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