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集啊 第99章 晨光漫过第十小时

晨光漫过第十小时

窗帘缝隙漏进的光在地板上漫成薄纱时，我终于睁开了眼。没有闹钟尖锐的催促，没有凌晨三点突然惊醒的心悸，只有胸腔里缓慢起伏的呼吸，像刚靠岸的船，稳稳泊在柔软的港湾里。

伸手摸向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上午九点十七分。我盯着那个数字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睡了整整十个小时。上次这样无牵无挂地沉眠，好像还是去年冬天流感痊愈后，身体被高烧掏空，才换来了一场昏沉的长梦。但这次不同，没有病痛的疲惫，只有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舒展，像久旱的土地被春雨泡透，每一寸肌理都在悄悄舒展。

翻身时，被子上还留着阳光晒过的暖香。我忽然想起昨晚睡前的细节：洗完澡后把头发吹得半干，坐在书桌前喝了半杯温牛奶，没有刷那些永远刷不完的工作群消息，也没有强迫自己读完那本晦涩的小说。只是关掉台灯时，听见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风穿过纱窗，带着楼下樟树的清苦气息。那时我还在想，要是能睡够八个小时就好了，却没料到身体会这样贪婪地抓住这份安宁，一睡就到了晨光满室。

起身时没有往常的眩晕，脚踩在地毯上也觉得踏实。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初夏的阳光涌进来，落在手臂上，暖得像猫爪轻轻搭着。楼下的长椅上坐着位老奶奶，手里织着米白色的毛线，旁边的小推车里，躺着个叼着奶嘴的婴儿，两只小胖手在空中抓着什么，笑得露出没长牙的牙龈。我靠在窗沿上看了会儿，忽然发现自己能清楚地看见老奶奶毛线针上的花纹，能听见婴儿咯咯的笑声里混着远处卖豆浆的吆喝——这些细碎的声音，过去总是被晨起的匆忙滤掉，今天却像被放大了一样，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走进厨房时，发现昨晚泡在水槽里的玻璃杯还没洗。往常看到这种场景，心里总会窜起一丝烦躁，可今天却只是笑着拿起海绵。水流过杯壁的声音很轻，泡沫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色的光，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在周末的早晨洗杯子，我趴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她手腕上的银镯子晃来晃去。原来那些被忙碌冲淡的记忆，会在这样松弛的时刻，悄悄从心底浮上来。

煮咖啡时，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盯着咖啡机的倒计时，而是靠在冰箱旁，闻着咖啡豆慢慢散开的焦香。窗外的麻雀落在空调外机上，歪着头看我，我朝它们挥了挥手，竟有一只不怕生的，蹦跳着啄了啄外机上的露水。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用赶时间的早晨，连等待咖啡煮好的十分钟，都变得这样有意思。

喝第一口咖啡时，阳光刚好落在杯沿上，把褐色的液体染成了琥珀色。我翻开昨天没看完的杂志，指尖划过纸页的触感很舒服，没有了往常“必须看完几页”的紧迫感，看到有趣的段落就停下来想一想，看到漂亮的图片就多盯一会儿。忽然想起上周开会时，领导问大家最近有什么爱好，我想了半天也没答上来——不是没有爱好，是连静下心来做一件喜欢的事的时间，都被碎片化的忙碌填满了。

中午妈妈打来电话，问我周末有没有好好吃饭。我笑着说正在煮番茄鸡蛋面，还加了她上次寄来的香菇酱。妈妈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最近天气热，要多喝绿豆汤，别总对着电脑。换作以前，我可能会敷衍几句就挂掉电话，可今天却耐心地听着，还跟她聊起楼下的老奶奶和婴儿，聊起咖啡里的阳光。妈妈笑着说：“听你声音就知道，这周休息得不错。”

挂了电话，面条刚好煮好。我把面条端到阳台的小桌上，风里带着栀子花的甜香。咬一口裹满酱汁的面条，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不是因为面条有多好吃，而是因为自己终于有勇气慢下来，好好享受一顿饭，好好听一次妈妈的唠叨，好好感受阳光落在身上的温度。

原来一场十个小时的好觉，不只是身体的休息，更是给心灵松绑的过程。它像一把温柔的梳子，把那些缠绕在心上的焦虑和匆忙，一点点梳开，让我们有机会看见窗外的阳光，听见身边的笑声，想起那些被忽略的美好。

傍晚的时候，我又坐在了书桌前，这次没有打开工作文档，而是拿出了很久没碰过的笔记本。笔尖落在纸上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写下今天的一切：晨光里的婴儿，咖啡杯上的彩虹，妈妈电话里的唠叨，还有那场让我找回自己的，十个小时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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