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没有丝毫犹豫,坦然地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
福公公端坐着,背脊却有些僵硬。
眼角的余光瞥向对面那个闭目养神的年轻人。
车轮压过石板路的咯噔声。
李玄就那么靠着车壁,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已经睡熟。
他身上那件朴素的青色常服,随着马车的颠簸,连衣角都未曾凌乱分毫。
装的?
福公公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可这装得也太像了!
从上车到现在,一炷香的时间,这小子愣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自己几次故意清了清嗓子,挪动身体,弄出响动,对方都毫无反应。
福公公在宫里见过的王孙公子,皇子亲王,不知凡几。
便是心机最深沉的四皇子乾平,在面见陛下前,也会下意识地整理衣冠。
可李玄没有。
他什么都没做。
福公公的心,没来由地沉了下去。
他忽然感觉,自己之前对这位李大公子的判断,可能错得离谱。
……
皇宫,御书房。
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墨香混合的独特气息。
身穿龙袍的乾元帝,正看着手中一份由大乾卫呈上的密报。
他看的很慢,很仔细。
一开始,他脸上还带着一丝处理家务事的烦躁。
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渐渐蹙起。
站在他面前的,是整个大乾王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
大乾卫指挥使,王城。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御书房内的气压,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化。
从一开始的君王薄怒,到此刻的……惊涛骇浪!
“通源商号,东家……李玄?”
乾元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深潭。
“是。”王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遍布大乾十三州,垄断了茶叶、丝绸、瓷器贸易,甚至……连北境军需的私下交易都有他们的影子?”
“是。”
“朕的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长出了这么一头巨兽?”
乾元帝抬起头,目光如电,直刺王城。
王城依旧低着头:“臣,失职。”
乾元帝却没有追究,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份薄薄的密报上。
上面记录的信息,每一条都让他心惊。
通源商号的财富,富可敌国!
淮安侯那个蠢货!
乾元帝心中升起一股荒谬的怒火。
居然把这么一条真龙当成病猫养在家里?还听信谗言,百般打压?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原本召见李玄,只是想敲打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顺便安抚一下被削了爵位的李文山,彰显一下皇恩浩荡。
可现在,目的全变了。
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弃子,在短短数年间。
悄无声息地建立起一个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
这份心智,这份手腕,这份隐忍……
乾元帝的后背,竟沁出一丝冷汗。
这不是一头猛虎,这是一条潜伏在深渊中的蛟龙!
他对大乾,是忠,还是奸?
无数个问题,在乾元帝脑中盘旋。
他看向王城,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李文山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陛下,李文山已经前往北境,估计明天就到了。”
王城如实禀报。
乾元帝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彻头彻尾的废物!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福公公特有的,略带尖细的嗓音。
“陛下,李玄公子带到。”
乾元帝看了王城一眼。
王城心领神会,躬身行礼,从侧门退下,身影融入阴影之中。
整个御书房,只剩下乾元帝一人。
他将那份密报随手放在龙案一角,拿起一本奏折,姿态重新变得随意,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他对着殿门的方向,淡淡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出去。
“进来吧。”
殿门开启,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李玄一袭青衫,缓步而入。
御书房内极尽奢华。
龙案之后,大乾王朝的主宰者,乾元帝,正平静地注视着他。
李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到御书房中央。
他没有跪。
面对这九五之尊,他只是挺直了脊梁,双臂交叠,深深一揖。
“翰林院侍诏李玄,参见陛下。”
这是一个读书人对学问渊博之人的礼节,是敬,而非畏。
乾元帝眼底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异色。
有意思。
淮安侯府那个蠢货,居然教出了这么一个有骨头的儿子?
可惜,他不懂得珍惜。
“平身吧。”乾元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换上了一副长辈关怀晚辈的温和面孔。
“李玄啊,朕听说了你在侯府的委屈。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文山做事,是糊涂了些。”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
“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的仇。朕可以下旨,让你重归侯府,恢复你大公子的身份。你父亲那里,朕也会派人敲打他。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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