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红章通报还在风中飘,苏檀接过那张泛黄的处分决定书副本时,指腹轻轻蹭过上面的墨痕。
周大队长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回去——这东西当年是他亲手贴在大队部墙上的,现在要亲手交到被冤枉的人手里。
"撕了多可惜。"苏檀把纸折成方块,塞进蓝布衫内兜,抬头时眼尾带笑,"万一哪天又有人想往我兜里塞红薯干当赃物呢?
留着对质。"
台下霎时静得能听见麻雀啄谷壳的声响。
王副专员站在石磨旁,手指无意识叩了叩腰间的公文包,又松开。
散会后,苏檀拽住周大队长的袖子:"叔,当年说我偷粮,总得查查粮仓到底少没少粮吧?
万一真有耗子偷了,往后还得防着。"
周大队长搓着手点头:"该查!
该查!"转头就喊赵铁柱:"带几个人跟小檀去粮仓,把账本搬出来对。"
粮仓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霉味混着麦香涌出来。
苏檀踮脚看墙上的登记册,赵铁柱举着煤油灯凑过来:"姐,去年冬天记的存粮数,可我上个月扛麻袋时就觉着,这仓里的谷子没登记的多。"
"你记着具体少多少?"苏檀翻着账本,突然蹲下身——墙角的青砖缝里有道极浅的划痕,和周围的砖纹对不上。
她用指甲抠住缝隙一推,半块砖"咔嗒"陷了下去,露出下面的活动木板。
赵铁柱倒抽口凉气,抄起铁锹就要撬。"慢着。"苏檀按住他手腕,"找块布垫着,别留指纹。"
木板掀开的瞬间,霉湿的土味扑面而来。
顾沉砚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军靴碾过地上的谷壳:"我下去。"
地洞不深,顾沉砚的手电筒光扫过,照出堆得整整齐齐的麻包。
他扯下一个麻袋口的绳结,抓了把米在掌心——是新米,比粮仓里陈米白亮。
另一个麻袋里抖出蓝布,边角还带着供销社的印戳。
"周叔。"苏檀转身时脸色沉了,"您看看这些,是大队登记过的物资吗?"
周大队长凑过去,看一眼就红了脸:"没、没记过!
这......这是哪来的?"
顾沉砚从地洞爬上来,军大衣沾了土:"李三贵下午在代销点喝酒,说林月白走前塞给他五块钱,让他盯着苏檀的动静。"他捏了捏指节,"他还说,林月白往县城寄了封信,收信人是林德海。"
"林德海?"苏檀眯起眼——那是林月白的姑父,原省供销社主任,去年说是退休,可青竹沟的供销社主任见了他还哈腰。
"那老东西没退干净。"顾沉砚摸出根烟又掐了,"我战友在省纪委,说林德海手下还有帮人,专倒腾紧俏物资。"
苏檀突然笑了:"那咱们就给他递根绳子。"她翻出怀里的新薯种,"明天大队开会,我提跟县里换物资的事儿。
就说用改良红薯换布料、换化肥。"
顾沉砚眉梢一挑:"引他来抢?"
"他要真能抢,才好抓现行。"苏檀把翡翠镯往腕子上推了推,空间里的灵泉在暗处泛着光,"你记不记得,上个月油坊来收花生的人?"
赵铁柱一拍大腿:"对!
那男的左耳朵缺块儿,我给油桶上秤时瞅见的!"
"明儿来接洽的,肯定有他。"苏檀从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半瓶灵泉水兑了点酒,"把这抹在样品薯种上。"她把瓶子塞给赵铁柱,"他们要是碰了,三天内身上会有股子甜枣味——灵泉水泡过的东西,洗不掉。"
顾沉砚接过瓶子晃了晃:"够阴的。"
"对付耗子,得用耗子药。"苏檀歪头笑,"等他们进了粮仓,咱们就......"
"姐!"顾小满举着个玉米饼跑进来,"周叔说后晌有三个供销社的人来谈合作,李春来在门口接待呢!"
苏檀和顾沉砚对视一眼。
窗外的阳光正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
远处传来脚步声,夹杂着男人粗哑的说话声:"就是这儿?
让你们大队长出来。"
赵铁柱搓了搓手,把小瓷瓶揣进裤兜。
苏檀摸了摸内兜里的处分决定书,指尖触到折痕的棱角——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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