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秘卷
(一)鼠穴微光
盐运司的狗洞比想象中更窄,仅容一人匍匐前行。谢明砚钻进去时,头顶的砖石蹭着头皮,落下的灰渣呛得他直咳嗽,肩胛的伤口被粗糙的洞壁磨得生疼,血顺着衣襟往下淌,在地上拖出条暗红的痕,像条无声的蛇。
洞的尽头透着微光,是账房窗缝漏进来的灯笼光。谢明砚屏住呼吸,指尖摸到块松动的砖,轻轻一推,砖后露出个仅容半头的空隙。他眯眼望去,账房里的景象撞进眼底——
十几个书架靠墙而立,架上堆满了账簿,最上层的木盒上贴着“盐引”“漕运”“祥瑞”的标签,标签边缘泛着油光,显然常被翻动。正中的紫檀木桌上,一盏琉璃灯亮得刺眼,灯旁坐着个穿绿袍的文书,正用狼毫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刘文书还在对账。”林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铁链缠在手腕上,链环与洞壁摩擦发出“咔啦”轻响,“老和尚说他是莲厉的心腹,掌管所有‘祥瑞’账册。”
谢明砚的目光落在文书手边的铜锁上,锁身刻着缠枝莲纹,与莲厉的玉佩纹路一致。他摸出怀里的短刀,刀身卷刃的地方在微光下闪着钝光,想起一线天峡谷里那太监的短匕——这盐运司的每一寸,都浸着莲家兄弟的血腥味。
“我去引开他,你找‘祥瑞’册。”谢明砚低声说,指尖在洞壁的青苔上蹭了蹭,沾了满手湿冷的滑腻,“注意书架第三层,标签歪了,怕是有暗格。”
林羽点点头,将获救的小姑娘(她叫莲禾,莲珠的堂妹)往身后藏了藏,小姑娘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指节泛白——刚才钻洞时,她没哭也没闹,只是把那块刻着“莲”字的木牌塞进了谢明砚的衣襟,说“沾着您的血,能辟邪”。
谢明砚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砖缝,翻身滚进账房。刘文书惊得笔都掉了,刚要呼救,谢明砚已扑到桌前,短刀抵住他的咽喉:“别动!‘祥瑞’账册在哪?”
刘文书的脸瞬间惨白,眼珠乱转着往书架瞟:“什……什么祥瑞册?小人只是管盐引的……”
“还敢装?”谢明砚的刀梢微微用力,割破他颈间的皮肤,血珠渗出来,“莲厉用童女血染瑞莲,你亲手记的账,以为能瞒住?”
刘文书的喉结剧烈滚动,突然指向书架最底层:“在……在《漕运残卷》里夹着!小人只是奉命记录,都是张公公和莲大人的意思!”
谢明砚没松刀,冲洞外的林羽使了个眼色。林羽迅速钻进来,铁链缠在刘文书的腰上,将他拖到墙角捆住,嘴里塞了团破布。莲禾则躲在书架后,小手扒着书脊,突然指着第三层歪掉的标签:“那里……有声音。”
(二)血册惊心
林羽伸手去抽那本标签歪掉的《江南水志》,书刚抽出半寸,书架突然“咔哒”一声,侧面弹出个暗格,里面竖着个紫檀木匣,匣锁是莲花形,钥匙孔里还插着半片莲瓣——是莲厉玉佩上的碎瓣,想来是他常来取册,随手插在这的。
谢明砚接过木匣,指尖触到匣面的刻痕,是细密的莲花纹,与账房铜锁的纹路如出一辙。他用短刀撬开莲瓣钥匙,匣盖弹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着三本账册,封皮用暗红的线装订,线缝里嵌着些细碎的皮肉——是用血石脂浸过的线,难怪封皮常年保持着诡异的暗红。
“第一本是‘瑞莲账’。”谢明砚翻开最上面的册页,字迹是刘文书的,却透着股狠劲,“三月初七,采莲珠血三两,染瑞莲五朵;四月初二,取李妞指血,补‘平’字褪色处……”每笔记录旁都画着小小的莲花,花瓣数量正好对应童女的年龄,莲珠那页画着七瓣莲,旁边用朱笔批着“血质纯,可留脂”。
莲禾凑过来看,看见“莲珠”二字,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账册上,晕开了“七瓣莲”的墨迹:“我姐……她的血被用来染了五朵花……”
谢明砚的指节捏得发白,翻到第二本“神铁账”,字迹换成了另一种粗犷的笔体,是大冶矿洞铁厉的笔迹:“正月十五,用狗剩血混矿粉,铸‘丰饶’碑一块;二月初三,取铁芽乳牙,嵌矿石为证……”册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废”字,与铁厉监铁牌上的改字一致,旁边批着“张公公嫌成色差,需加童男血十二斤”。
“第三本是‘神碑账’。”林羽翻开最后一册,字迹潦草却狰狞,是秦地石厉的手笔,“五月初一,收石芽血五两,试染神碑‘永’字;五月十五,备童男童女各六,待六月初六祭碑……”册末夹着张地图,用朱砂圈着秦地“裂石峪”,旁边注着“碑裂三尺,需十二对童血填缝,可保‘永固’显灵”。
谢明砚的目光落在地图角落的小字上:“六月初三,送‘祭品’至峪口土地庙,交石公公。”石公公……是一线天峡谷那个太监?他与石厉也是兄弟?张诚竟用一家三兄弟,在三地伪造祥瑞,用孩童的血铺就升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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