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月明 第一百六十回 不曾后悔

又是一个星河璀璨的夜晚，七夕节到了最后一日，清风庵的姑娘抬着乞巧娘子到了清清的河边。

天上的星星倒映在水面上，静的不起一丝波澜，七夕的结束，也意味着载歌载舞的自由日子结束，同时，也要烧送乞巧娘子回到银河的彼岸。

张宁顺虽然伤势未愈，却依旧坚持同大家一起来，她站在洛云蕖身边，默默地盯着乞巧娘子。

“张姐姐，你在想什么？”洛云蕖有点好奇。

“没什么，只是，忽然之间的一无所有，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张宁顺说着淡淡的笑了笑。

这时候，从桥上传来孩子的笑声，一对夫妻正带着年幼的孩子从桥上走过，做父亲的抱着孩子，而做母亲的则拿着花灯逗孩子，难怪孩子笑的前仰后合。

张宁顺的眼里有一种羡慕，看着他们渐走渐远。

“那是你想了许久的幸福的模样吧？”洛云蕖看到张宁顺目不转睛的模样便猜到了。

张宁顺回过头来吸了吸鼻子：“或许这世间便总是你想要的统统求而不得，你不想要的岁月总是塞给你。云蕖啊，你说，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神明，为何如此安排呢？”

洛云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我也想过很多次找过很多理由却总觉得说服不了自己，或许是漫长的等待才让人觉得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或许是尝遍酸甜苦辣才配的上这沧桑的天地气息，或许是从无奈和绝望里才能生出勇气来，明白这世上除了自己，我们什么都靠不上，因为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空空如也。”

“张姐姐，你说的话让我觉得莫名的悲伤，你别伤心，虽然没有遇到良人，但你还有我，还有新认识的每个姐妹，人生嘛，总有许多令人遗憾的事，你不必为那些遗憾而难过，至少胡二死了你自由了，以后……总会有人愿意走到你的身边了解你和照顾你的吧。”洛云蕖不会安慰人，但还是绞尽脑汁安慰张宁顺。

张宁顺从怀里拿出一张婚书来，这正是当年胡二下聘的送给她的婚书。

那些缱绻缠绵的文字只是泛黄了，停在了昨日初要嫁人的羞涩里，也映在了一个憔悴沧桑的女人眼眸里。

“或许爱本就是一场春秋大梦。”张宁顺低语一句，“我这前半生，只在书里看到过别人的爱情，却从未拥有过。虽然从来没有等到过对的那个人前来，但我并不后悔自己曾始终怀着这样一份期待等待过。”

她把这泛黄的婚书放到了乞巧娘子的面前，接过了别人递给她的火把，倾斜了火把，轻轻一点，火焰便缠上了婚书：“我和胡二的夫妻情分断了，也了结了，从今往后，我将一个人踏上未知的路，虽然恐惧会包裹我，但我知道，勇气会在恐惧里慢慢生出，总要学会独自面对。”

洛云蕖看着张宁顺双手合十跪在了燃烧起来的乞巧娘子面前，这是烧送乞巧娘子的饯行礼，洛云蕖也将酒洒在了地上，一共三杯。

燃烧着的乞巧娘子似乎露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大家都依照礼制向其跪磕三个头送别。

“从前，大家这么做是为了做个心灵手巧的娘子讨未来夫君的欢心，以后，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把自己放在自己的心上，就让乞巧娘子保佑我们可以保护好自己，不被人欺凌，不被人小瞧，不被人羞辱，不被人欺骗，就让乞巧娘子帮我们生一颗慈悲的心，更有智慧可以应对这世上来自别人的恶意和风风雨雨。”洛云蕖发自肺腑的祷告，姑娘们也跟着默念道。

苏溪宁在旁挺着孕肚道：“也请保佑我的孩子成为这样勇敢的人。”她伸出了她的手向一旁的张宁顺，“别担心，只要我们在一起努力，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张宁顺对她感激的一笑，而后递过了自己的手：“以后少不得要麻烦你……”

“你麻烦我我会很开心，会觉得你把我当成了很好的朋友呢！”苏溪宁微微一笑，“我听云蕖说了，你是个会读书的，我打算聘请你做我这里的教书先生，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啊？云蕖都和你说了？我不行的，只是会认字而已。”张宁顺摆摆手显得没有底气。

不过，苏溪宁可不给她退缩的机会：“这里也就属你读书最厉害了，云蕖虽然厉害但是她不会常在，或许明天就得回家了，姑娘们目不识丁以后怎么出去闯？你呀就发发善心留在这里教姑娘们读书好不好？”

张宁顺听了一愣：“我可以留下吗？”

苏溪宁点头：“除非你嫌弃这里……”

“不不不，我怎么敢嫌弃？相反，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感觉比在家还温暖。”张宁顺小声说道。

洛云蕖马上道：“张姐姐，那就留下吧。你看苏姐姐她都在挽留你了。”

张宁顺腼腆的看一眼苏溪宁：“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无家可归收留我的，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受了你们的恩情，必当涌泉相报，那我就留下来教大家认字读书吧。”

苏溪宁高兴极了，对洛云蕖道：“太好了太好了，咱们从此又多了一个姐妹！”

洛云蕖看着大家围在河边说说笑笑，她打心里放松下来，于是躺在草坪上看着满天星河，听大家嬉笑。

这些日子过的紧张而漫长，但最终还是平安度过，她在心里想到了自己的阿娘，仿佛阿娘也在天上看着她一样。

“阿娘，虽然我不能救你，但又有一个人得救了，这样算不算间接的救了你呢？”洛云蕖在心里默默的道。

不知为何，洛云蕖的眼角有一点湿润，那是对阿娘的思念，也是对救人成功的一种欣慰。

七夕就这样过去了，第二日，洛云蕖就要回家了，她走到张宁顺的房间打算向她告别时，却突然听到了她的念书声和姑娘们磕磕巴巴的念书声……果然，做自己的张宁顺是最好的，此时的她站在阳光下，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平静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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