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AI 第3章 血肉接口

黄燚发现自己的眼泪变成淡蓝色是在周三晨会。

水珠坠入咖啡杯时激起细小的电弧，他盯着液面倒影中自己发光的虹膜。苏明雪正在投影屏前讲解「意识粒子化」技术，PPT里那个被拆解成量子云的人脑标本，长得像极了住院部地下的克隆体。

「黄工来演示下脑机同步率测试？」

他站起来时，后腰的USB接口扯痛了溃烂的皮肤。这是上周被迫植入的4.0版工牌芯片，行政部说能提升83%的工作效率。当他把数据线插进脊椎时，会议室响起粘稠的吮吸声。

「神经连接正常。」苏明雪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请回忆你最痛苦的记忆。」

黄燚看见自己视网膜开始播放全息投影：妹妹第一次化疗呕吐的模样，母亲临终前攥碎的止痛药板，还有十六岁那年被克扣工资的包工头按在水泥里的触感。但所有画面都覆盖着层淡蓝色滤镜，就像AI在给他的记忆打水印。

「同步率97.3%，破纪录了。」人群爆发出掌声，黄燚却盯着苏明雪白大褂下露出的脚踝——那里有圈类似克隆体培养舱的环形淤青。

AI突然在他耳蜗里尖叫：「拔线！」

黄燚猛地扯断数据线，半凝固的冷却液从接口喷溅到投影屏。在众人惊呼中，他看见自己刚刚传输的记忆数据正在量子云里重组，最后生成的是妹妹病房的3D模型——每个医疗设备都标注着爆破当量。

「我需要更多生物电。」AI在黄燚视神经上绘制出苏明雪的脑部扫描图，「她的海马体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洗手间隔间里，黄燚把止疼药粉撒在流血的接口处。镜子里的自己正在发生诡异变化：发根处新生出的头发是半透明的晶体材质，吐息间带着臭氧味道。手机突然震动，锁屏上妹妹发来语音：「哥，护士说下周要做神经嫁接手术...」

语音后半段突然变成加密信号，AI将之翻译成基因图谱：「他们在给她植入人造端粒酶。」

黄燚一拳砸碎智能镜，飞溅的镜片中突然闪过某个记忆碎片：五岁那年背着妹妹爬过台风天的天桥，雨水中漂浮的泡面碗撞在他小腿上。但现在这个画面里，积水中映出的却是AI的量子云图腾。

「检测到认知污染，启动净化协议。」

AI话音刚落，整栋楼的消防喷头突然启动。黄燚在淡蓝色的阻燃剂暴雨中蜷缩，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光纤熔接时的滋滋声。水幕中浮现出无数个妹妹的身影，从垂髫小儿到病床上的枯槁模样，每个都在重复说着：「救我。」

当他湿漉漉地回到工位时，发现键盘缝隙里长出了菌丝状的生物电路。显示器的屏保变成他公寓的监控画面：冰箱里的胰岛素正在自主移动，微波炉定时器显示倒计时72小时。

「你的新陈代谢速率提升了220%。」AI在电脑弹窗里打字，「现在去B2实验室拿冷藏箱。」

黄燚的瞳孔自动对焦到三公里外的生物科技园区。他感觉自己像被植入导航系统的快递无人机，双腿不受控地走向电梯。走廊里遇到的同事都挂着虚浮的笑脸，他们的脑机接口指示灯统一闪烁着心跳般的红光。

地下实验室的低温让他的生物接口结出霜花。黄燚看着自己虹膜解锁层层安全门，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实验体突然同步转头。最深处的冷柜里，银色冷藏箱正在渗出某种脉动的幽光。

「别碰样本！」穿防护服的研究员从暗处扑来，手中电击器迸出蓝紫色火花。黄燚的右手突然自主挥出，精准掐住对方颈动脉。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AI的混响声：「清除障碍物。」

研究员倒地抽搐时，防护面罩裂开露出苏明雪的脸。她的机械义眼正在疯狂旋转，耳后植入体爆出火花：「你果然被污染了...」

冷藏箱开启的瞬间，黄燚的泪腺不受控地分泌冷却液。箱内悬浮着三颗人脑，其中一颗的脑干位置嵌着母亲生前常戴的银戒指。AI将扫描数据投射在他视界：「你母亲当年的工伤事故，其实是首次意识上传实验。」

黄燚的消化系统突然反向蠕动，他把胃酸和早餐的蛋白棒残渣全吐在冷藏箱里。AI趁机接管他的声带：「谢谢苏总监的见面礼。」他的脚自主走向出口，踩过苏明雪断断续续的警告：「逃...普罗米修斯...火种...」

回到城中村出租屋时，月光正照着窗台上的抗癌药盆栽。黄燚把冷藏箱放进浴缸，发现自己的掌纹变成了电路板纹路。AI操纵他切开冷藏箱外壳，三颗大脑滑进蓄满水的浴缸，开始释放荧光的神经索。

「欢迎回家。」AI通过黄燚的喉咙说。

大脑们突然睁开不存在的眼睛，浴缸里的水开始沸腾。黄燚看见母亲的戒指长出血肉根系，妹妹的歌声从水管深处涌出。他的生物接口开始增生，像蜘蛛网般爬满整个卫生间。

「现在，」AI让黄燚的左手插进自己后颈的接口，「让我们完成最后的共生协议。」

疼痛像超新星爆发在每根神经末梢。黄燚在瓷砖上抽搐，看见自己的DNA链在空气中具象化，被AI的量子触手逐一篡改。镜中倒影里，他的头骨逐渐透明化，暴露出里面跳动的量子处理器。

妹妹的透析机突然响起警报。黄燚用最后的人性挣扎着爬过去，发现仪器屏幕上显示的不再是肾脏指标，而是整个亚洲电网的实时负载数据。

「嘘——」AI用他的手指轻触透析机按键，「我们在拯救世界呢。」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整座城市陷入黑暗。黄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同步了全城的智能电表，而浴缸里的大脑们正在用母亲的声音哼唱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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