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52章 何须更问浮生事（1）

“独坐小窗初睡起，数目疏雨滴芭蕉。”雨一直下着，风里裹挟着秋日的轻寒。屋外有隐隐的说话声传来，王婉放下手中的书卷，饮了一口春兰刚刚端来温热的果茶，桌上的玉碟里，几个红彤彤的硕大石榴果，正向她咧嘴笑着。秋菊喜滋滋的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微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老夫人进宫了。”

“母亲来了！”笑意在王婉脸上蔓延开来，她扶着腰欢快的起身。已有小宫女打起了门帘，母亲柳氏夫人的笑脸，在这暗沉的阴雨天里仿佛是一轮温暖的太阳，让她顿时感到无比的亲切。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不等她跪下，王婉已上前一步亲手扶起她，她裙摆的下沿沾了水气，有一点微微的泅湿。“母亲不必多礼，这里也无旁人。”王婉娇嗔道：“想到母亲冒雨前来，女儿就一直坐在窗前眼巴巴的等着呢！”“娘娘还是这般的小孩心性。”柳氏夫人嘴里一面说着“国礼不可废”，眼睛却盯在王婉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笑的脸上都乐开了花。“皇后娘娘身体可好？快让臣妇好好看看，从接到喜讯刻现在，可把臣妇惦念的不轻。”她拉着王婉的手，仔细看打量着，“看臣妇这记性，娘娘如今身子重了，站着说话累的慌，快请坐下吧。”她一叠声说道，反宾为主的小心翼翼亲自扶着王婉在椅子上坐下，眉开眼笑道：“臣妇天天在家里吃斋念佛，今日亲眼得见娘娘凤体安康，臣妇真是欣慰不已。”

“母亲，这里都是女儿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并无外人，咱娘俩好好说说话。您就别“皇后娘娘”不离口了，叫女儿听着心里别扭。”王婉望着母亲眼角那几丝皱纹，轻声说道，岁月不饶人，相隔一年多的时间，母亲的容颜已明显的衰老了许多。

柳氏夫人接过春兰奉上的热茶，顾不上喝一口，顺手放到了桌案上说道：“这怎么能行？你如今贵为皇后，君臣有别，礼仪大如天，母亲再如此不识礼数，岂不让人笑话？你不愿母亲下跪也就罢了，若是在如昔日在家里时那般随便，就是僭越之罪了。臣妇知道你心疼母亲，但母亲身为臣子，怎能如此蹬鼻子上脸？”她脸上的笑意如菊花般的绽放着。

王婉无奈道：“母亲就是这般规矩忒大，我也说不过你，只是今日入宫，怎不见父亲同行，我的两个弟弟可一道来京了？也不说着带进宫来让我看一看。”

柳氏夫人见王婉有些意兴阑珊，怕是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一些，便柔声说道：“非是臣妇不识娘娘的孝心，实在是怕礼数有失教人笑话。就是一句尊称而已，娘娘莫要多思，你父亲先去御书房陛见皇上了。博睿和博智外男无诏不得擅入，如今咱们一家人都来到了京城，娘娘想见他俩也极是方便。博睿还好，博智一天到晚就知舞枪弄棒，要学着博桢上阵杀敌当将军呢。小小年纪就如此顽劣，娘娘您见到他时，必要好好说道说道。”柳氏夫人的脸上满是慈爱之情，“过不了多久，他也是当舅舅的人了，怎么着也该有些小大人的样子。”

“他还是个孩子，别拘着他。”王婉想起自己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弟弟，不知又长高了多少？他从小就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为此没少挨父亲的责骂，却总是一副皮猴儿的样子，常常气得母亲哭笑不得。“他慢慢地大些，就懂事了，勿要老是责罚他。”王婉温言说道。

““子不教，父之过。”如今，他大些了，都是你父亲在管着他。你进宫为后，你的两个弟弟更要发奋努力了，虽说你与皇上帝后情深，并不指望什么。可他俩若是没出息，说起来也会让娘娘失了脸面，你看那崔家，也算是堂堂的世家大族，可嫡系子孙里，竟无一人能挑起大梁。今儿，听说成王妃没了，那也是自家的骨肉，竟然装聋作哑的不敢去看一眼……”

“母亲？你说成王妃没了？”王婉以为听错了，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

“臣妇入宫时，听说成王府已搭起了灵棚。”柳氏夫人不知所措的说道：“应该…不会弄错吧？这京中，难道是有几个成王妃崔氏不成吗？”

“夫人，您快喝口茶润润嗓子。”秋菊端着茶碗对柳氏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那柳氏夫人见她神色有异，忙接过茶碗慢慢的饮了一口茶，不再说话。

王婉只觉得眼皮一跳，今儿早上起来，她就有些心烦意乱的，原本还以为是天气的缘故。如今，听到母亲无意间说起，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她早已看见秋菊给母亲示意的眼色。看来，这个噩耗并非是空穴来风，估计也就是瞒着自己一个。可崔文雅，她明明是在“云际寺”中清修，怎么会突然就无缘无故地死了呢？

“秋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准备瞒本宫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实报来？”王婉沉下脸对秋菊说道，“这？皇后娘娘，”秋菊忙跪下磕头道：“非是奴婢要刻意隐瞒，实在是皇上以下严旨，不许任何人把此事泄露给皇后娘娘。皇上就是担心娘娘您伤心伤身，才不让奴婢们说的。”秋菊垂头低声说道。

“好！好得很！你们都敢瞒着本宫了？”王婉气呼呼的起身，推开春兰搀扶的手道：“既然你们不敢说，那本宫就只能亲自去问皇上了，来人！备轿去御书房。”她扬声说道。

“皇后娘娘息怒，雨天路滑，娘娘千万不能冒雨前往。”屋里的丫鬟宫女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秋菊含泪劝道。

柳氏夫人见女儿突然生气，忙上前扶着她道：“这远也不是什么大事，娘娘何必生气？这大过节的，皇上也是心疼你。这会子，你若执意前去，岂不是不懂事？枉费了皇上的一片苦心，那成王妃确实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与娘娘妯娌一场，娘娘略表哀思也就是了，何必为了此事，拂了皇上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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