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5章 知君用心如日月（1）

天高云淡，树叶渐黄，大雁排队南飞，又是一季草木枯荣，已快到中秋节了。这一日午后，王婉漫步在自家的小花园里，见百花逐渐凋零，只余秋菊含苞待放。她折了几枝菊花拿在手中，不禁陷入沉思，经过半年的悉心打探，她得知武梅此时已入宫快一年了，且不受皇帝宠爱。深宫寂寞，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又怎堪冷清度日呢？况她家道艰难，听说她妹妹病入膏肓，而她母亲却无力为女儿延医请药。两个继兄只怨她平时目中无人，在宫中也不得宠，更是一味袖手旁观。

前天在京中当御史大夫的舅舅柳爽因有事路过晋阳，便顺路来看望妹妹柳氏夫人。闲谈时听舅舅说道：“眼下皇上御驾亲征，后宫由德妃主事，但那就是位吃斋念佛的的主儿，一贯慈悲为怀。所幸后宫诸人都极守规矩方才无事，前朝是成王监国，皇上在时，他勤勉仁孝，但现下却主意甚大，无人可以管束他。”母亲道：“要说成王也大了，还住在内宫中诸多不便。皇上不在，更应该避嫌不是？”舅舅说：“谁说不是呢？也是皇上宠爱成王，着意培养他为太子的缘故，按理早就应该开府另居了。”

王婉心中一动，她想起了梦里那些事，好像这次机会来的更早一些。她又忆起了在五台山“小朝台”相遇的那位青年。是不是可以推波助澜，加把劲儿让他们提前燃烧呢？

黄昏时分，家宴散后，王婉背着母亲悄悄对舅舅柳爽撒娇道：“舅舅，我想和你一起去京城玩玩，你能帮我跟母亲说说吗？你看我都是大人了，还没见识过长安城的繁华。”柳爽本就极心疼这位外甥女，当下满口答应笑着说：“舅舅正有此意，本来还怕你嫌路途劳顿呢？以我外甥女的才学品貌，让京里那些个自诩为贵女名媛的女子们也见识见识真正的世家嫡女风范。”王婉娇嗔道：“舅舅说笑了，婉儿才是去见见世面的，拜托舅舅成全。”

柳爽便向妹妹柳氏夫人提出想接外甥女去长安陪外祖父，外祖母过中秋节。柳氏夫人不敢做主，又去请公公示下。王思政想：既然皇上已明确表示属意婉儿为太子妃，王家终归是胳脯拧不过大腿。世事复杂多变，那就让她提前多长长见识了。便说道：“婉儿去看看外祖父，外祖母也是情理之中，好在长安并不算远，咱们在京中也有宅院。婉儿去了，可住在自家府里也方便些。另外女儿家大了，抛头露面太多总是不好，出门在外让她作男儿装扮，就悄悄的去玩一趟，对外也莫要声张。”柳氏夫人点头称是，替女儿谢过公公就自去安排了。

柳爽离开晋阳时，除了自己的随从外，后面又多了三顶小轿跟着，坐轿的是一位老太太带着一对少年男女。特别是那一位眉眼如画的少年公子，总是深居简出。柳爽十分小心谨慎，自己的这个外甥女身份尊贵，将来不是嫁于王侯皇室就是要当世家宗妇，故而护卫森严，半分消息也不曾透漏。

路上紧赶慢行了三日就到了京城，王婉透过轿帘看到那巍峨雄伟的城墙是如此熟悉，不禁黯然神伤，她用帕子轻轻的擦去眼角的泪珠，用坚毅的目光打量着这似曾相似的城郭。天赐良机，这次多亏舅舅相助，她只带了春兰和杜姑姑，但她知道，自家京中的府上，还有众多的奴仆家丁可供她差遣。

因外祖父，外祖母两位老人家和舅母等人平时都住在关中老宅，舅舅的府上也只有一位姨娘随侍。两位表哥在太学做事，平日也不在家，不需要前去拜见。王婉就在舅舅的陪同下直接就回到了位于安仁坊的王家别院。

柳爽把外甥女送入府中，又叮嘱道：“你先歇息两天，闲了可以在城内逛逛。如有需要或想出城，就差人来告诉舅舅。等舅舅到了休沐时间，再带你回老宅见你外祖父，外祖母等长辈。”王婉说：“多谢舅舅照拂，婉儿知道轻重，有事必使人去请舅舅示下。等表哥们有时间了，婉儿定然也要前去拜会。”

柳爽还不放心，着意留下自己的两个心腹供王琬使唤，又叮嘱了许多长安本地的风俗习惯，才回自己府上去了。

王婉打量着自家的这个别院，虽面积不大，收拾的却也精巧别致，下人仆妇也十分恭顺有礼。她挑选了海棠苑做为自己的居所，一片海棠硕果累累，两株桂树花叶繁茂，站在苑中的阁楼上，能远远的望见皇城的阙楼。

待一切都归置整齐后，管家王强在苑外等侯通传，王婉让春兰请他进来，微笑着道：“强叔，想是你已接到祖父书信，我来长安之事，不欲与外人得知。你与众人可只说是一位贵客借住，让他们只管按规矩做事就好。”管家恭顺的躬身答应道：“小姐请放心，除了我绝不会有别人知道小姐的行踪。小姐如想游玩，我自会提前安排。”停顿一下又接着道：“我在京中日久，又托王家名望，也有了一些人脉资源，小姐但有需要，直接吩咐就行。”

王婉含笑道：“一切都托强叔照应，我在家中就闻听咱们山西有一位武才人，是去年才刚入的宫，有劳你去打探下她的境况如何？”

管家低声说；“小姐，你说的这位武才人老奴略知一些，据说人长得十分妩媚，可惜家道中落，进宫后也得宠了几天，也得了不少赏赐。可不知怎么的又被皇上厌弃了，和她一同入宫的别家女子都提了位分搬走了，只余她一人依旧住在储秀殿，像冷宫一样。不仅吃穿用度差，更怕是再没有重新获得皇上宠爱的机会了。听说她妹子病的都快不行了，她母亲还指望着她筹措药费呢，实不知她已自身难保了。”

王婉装做不经意的说：“这样说来，眼下她这个情形如不重新寻找一个靠山，就难以翻身了？”管家不屑道：“皇上不喜欢她，她哪里去找靠山呢？”王婉想了想轻声道：“现下宫里不是有成王嘛，成王仁慈，说不准可以救她妹妹一命。强叔，你可否助她找成王帮忙？”

管家一愣道：“武才人也算是成王庶母，皇上不在宫中，也只能如此了。小姐真是菩萨心肠，那我找人试试？”

王婉肃容道：“强叔，此事关乎皇家脸面，需谨记，务必要做的滴水不漏才不致于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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