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29章 愁绪绵延如流水（5）

巳时刚过，外面已是艳阳炙烤，连偶尔吹来的一丝丝风中也带着灼人的热浪。崔文雅倚在窗前的美人榻上，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她高高绾起的发髻只插着一支素白的簪子，宽松的月色的丝棉长裙，只在袖口处绣着几枝兰花，更衬得她形销骨立。她一贯不喜脂粉首饰，依然是素面朝天，身无长物。

“小姐，”秀梅从外面进来，略有薄汗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忿忿不平，看着她满腹委屈的模样，崔文雅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秀梅的眼眶止不住红了，她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奴婢见天气炎热，小姐吃下饭，就去厨房取点瓜果并莲子之类的给小姐消暑。谁知……他们……太欺负人了，把那新鲜的瓜果都送去了肖侧妃那边，只余下烂的给我。我气不过说了两句，他们竟然推是肖侧妃吩咐了，说小姐您既没生下世子，又何必要金樽玉贵的养着。她竟然把咱们的份例也减去了一半……”

秀梅欲言又止，眼泪掉了下来，正在一旁整理被褥的秀兰气的柳眉倒竖。她恨恨的说道：“姐姐，别把这些混账话说给小姐听，以免污了小姐的耳朵。如此欺人太甚，看我去不撕了他们的嘴。”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秀兰”，崔文雅起身怅然道：“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她拿起帕子递给秀梅，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擦擦脸去，也就咱们秀梅老实憨厚，竟然能被气成这样。”秀兰气鼓鼓道：“小姐，怎么说您也是王妃，怎容他们如此放肆？这次就是闹到王爷面前，咱们也是不怕的。”

崔文雅走到秀兰面前，轻声道：“捧高踩低是人之本性，那些奴婢们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我虽为王妃，却不得王爷欢心，况且现在也没有执掌中馈之权。众人见肖侧妃势旺，不得不遵从与她，你们若是强争，就会授人以柄。不如置之不理，随他们而去，反正我也有些积蓄，若想吃什么，秀兰，你就从我这私库中取银子去买，拿回小厨房，咱们自己做吧，免得看他们的脸色。”

秀兰不服气道：“小姐，那我们就由着他们狗眼看人低？“崔文雅面色平静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且让他们肆意妄为吧。这世上的因果循环，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

只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丫鬟们恭敬行礼道：“王爷来了，奴婢见过王爷！见过肖侧妃！”李晋之锦袍玉带，跟看弱柳扶风的肖玉竹，一群人呼呼拉拉的进了屋子。

崔文雅示意两个丫鬟退下，不动声色道：“妾身见过王爷，不知王爷何时归来的？”李晋之已自顾在雕花木椅上坐下，淡淡道：“本王昨晚到家的，难道王妃竟然不知？”崔文雅行过礼也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欠身坐下，不卑不亢道：“王爷并未告知妾身，妾身在这深宅之中，又如何能够知道？”李晋之冷哼道：“这样说来，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侍立在一旁的肖侧妃见状，忙婉转娇啼道：“妹妹见过姐姐！是妹妹疏忽了，忘了使人告知姐姐一声。哎，这些天净忙着抄写《女诫》了，以至于糊涂至此。”

崔文雅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浓妆艳抹，越发艳光四射，那李晋之的目光也被她牢牢的粘住一般。“幸亏妹妹说明缘由，否则看王爷这个架势，该是来兴师问罪的？”崔文雅朗声道：“来人，给肖侧妃搬杌子过来，想必肖侧妃近日颇为辛苦，那就坐下说话吧。”

肖玉竹刚施施然的坐下，崔文雅忍不住说道：“肖侧妃，我有一事不明，需当面请教，怎么王府竟如此穷困了？竟然连日常的吃食也抠搜起来。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肖玉竹巧笑嫣然的脸上微微一滞，她不意崔文雅竟这般开门见山。李晋之已出言问道：“王妃此言何意？难道是本王苛待于你不成？”崔文雅不徐不知道疾道：“王爷明察，今早我的丫鬟去厨房取东西，才知道连我的日常份例都被减去了一半，若是家道真的艰难如此，那众人节衣缩食也未为不可。”

苛扣王妃的吃穿用度，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这个肖玉竹行事也太小家子气，不知轻重了。李晋之心中暗想，崔文雅虽不合自己心意，可她既有家族倚仗，又是父皇亲赐，眼下自己处境堪忧，好歹也得顾全大局，不能被人垢病。他看着肖玉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沉声道：“既然王妃身子大好，不如从今日起就继续掌管王府事务。肖侧妃近来身子不好，也该好好歇歇了。”

肖玉竹心中暗恨，面上却恭顺道行礼道：“多谢殿下体恤妾身，那就有劳姐姐了。”为了此行的目的，她只能先咬牙忍下这口气。李晋之瞟了一眼崔文雅不施粉黛的脸，苍白的肤色上几块浅浅的雀斑分外刺目，她衣着随意，哪里还有半分王妃的威势？可不论如何，说到底她现在还是自己的正妃。

肖玉竹见成王默然不语，只端起茶盏来喝。只能对着崔文雅盈盈笑道：“姐姐，妹妹今天有事相求，还请姐姐看在我俩共同侍奉殿下的份上，在太子妃面前替妹妹我美言几句，以免了妹妹每日抄写《女诫》之辛劳”。她起身走到崔文雅面前，伸出双手娇声道：“姐姐，你看我这手都写肿了。”

崔文雅对她今日此番作态，早已心知肚明，只睑目踌躇道：“这个…，恐我也无言向太子妃开口，毕竟她这也是在警示我管束不力。”

“此事唯有你出面解决方好”，李晋之面向崔文雅说道：“太子妃此举只在以正宫规，如今肖侧妃已受了惩罚，况她身体不适，不宜长期日劳累。”

看着李晋之和颜悦色的模样，崔文雅沉吟道：“既然王爷如此说来，那妾身就送上拜帖，只看太子妃是否有时间愿意听妾身之言。”

“多谢王爷！多谢姐姐”肖玉竹心满意足的笑道。“你见到太子妃，也可约她来咱们王府多走动亲近。”李晋之装作漫不经心的对崔文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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