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亮,端本宫沐浴在朝阳下,巍峨肃穆一如既往。
当值的近侍太监跪在宫门口请安,为首的便是何勤。可能是被陈斐这个同侪提前预警过了,见到改头换面的绍桢,众人虽然神色有些古怪,但还是保持了很好的礼仪。
她对端本宫非常熟悉,三进的宫殿,前殿是行礼之处,正殿是议事之处,后殿才是居坐宴息之处。
快步来到后殿,在上房廊下便听见隐约的孩童笑声,顿时有些意外。太子有些促狭地看了她一眼:“这下能放心了?”
绍桢推着他进屋,循声走去西暖阁,掀开门帘进屋,幸姐背对着他们坐在铺了厚厚毡毯的地上,正在和两个小中人搭积木玩儿。
她却有点害怕起来。这孩子醒来和她相处也才两个月,如今在端本宫住了一个月,看着住得还挺开心,会不会将她忘了?
她的脚像粘在地上似的迈不出去。
太子握了握她的双肩,冲屋里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众小中人小宫女立时鱼贯而出。
幸姐还沉浸在积木中,只当是小伙伴走动,半点没察觉异常。太子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妞妞,怎么坐在地上?”
幸姐抬起头,有些发愣地看了两眼,忽然扔掉积木哭起来:“爹爹,哇……”哭着张开手要他抱。
太子将她从地上拎起,抱在臂弯里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哄着:“乖乖不哭,你看爹把谁带回来了?”
幸姐张圆嘴巴,边哭边看向他指着的门口处,哭声顿时一停,目光变得有些陌生,像不认识似的,看了两眼又扭过头去,趴在父亲肩头轻轻抽噎。
绍桢心中大痛,快步上前,拉着女儿的手轻声道:“幸姐,不认得娘啦?”
太子也帮她说话,哄道:“这是阿娘,不是总吵着要找她吗?你再不说话,她该走了啊。”
幸姐却甩开绍桢的手,绍桢也有点想哭了:“让娘抱抱好不好?都是娘不对,这么久不过来……”
说了没两句,幸姐扁了扁小嘴嚎啕大哭,比方才见到太子还委屈:“我不要你,你到哪里去了!”话是这么说,小身子却很诚实地扭过来往她怀里钻。
绍桢松了口气,心肝肉地哄起来。
孩子见到娘,没事还要哭三场,何况这么久没见到娘,幸姐越哭越响亮,太子怕她哭坏嗓子,哄了两句不管用,只好示意绍桢来。
绍桢赶紧收拾心情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哭不哭。你看积木都快散了,这是在搭什么呀?”
幸姐抽抽噎噎地道:“搭船,娘在船上。”
绍桢虽然怎么也看不出船的形状,心里软得要命,狠狠亲了口她的嫩脸蛋:“娘陪你一起搭。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幸姐忙点头,想起些什么,张开嘴给娘看自己的牙齿:“又掉了一颗!”
绍桢怕她新牙长得不好,便小小恐吓道:“不能舔哦,否则牙齿长不出来,以后说话漏风。”
幸姐捂住嘴,在娘这里要够了疼爱,转头又找爹:“爹爹打完猎了?好不好玩?”
“等长得壮实些,带你去见识见识,”太子笑着擦了擦她小脸上的泪珠,“哭得小花猫似的,去洗个脸。”
幸姐点点头,拉着绍桢的手撒娇:“娘给我擦香膏?”
太子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有宫人在呢,怎么能累着你娘,又忘了爹怎么教你的?”
幸姐嘟起嘴巴,却没有继续黏绍桢,乖乖跟着进屋的小宫女出去。
绍桢有些酸溜溜地道:“她还挺黏着你嘛,方才连我都不要了。”其实是很意外的,她以为幸姐会一直和他闹腾呢。
太子好笑:“吃的哪门子醋。这丫头让你教的,刚过来几天连宫人也不准服侍,又只和我熟,睡觉都是我带着。”
绍桢更加惊诧了,瞄了他好几眼:“想不到啊。”
太子摇头叹道:“可别这么亲力亲为了,该放手让下人干的便放手,好不容易给她调过来。前段日子折腾得够呛。”
绍桢忍俊不禁。
太子还要追着叮嘱:“听见没有?你自己习惯不要人服侍,那是从前不得已,难道让孩子也跟你一样。寻常富户家的女孩都是奴婢成群,断没有让亲娘劳累的道理。”
绍桢只是想和孩子亲近而已,哪里有这么严重,不以为然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几时这么啰嗦。”
太子笑着注视她:“真没良心啊。”
幸姐蹦蹦跳跳地回了屋,爹娘两个陪着一起玩了会儿阁子里的小玩意儿,绍桢疑惑起来:“你今儿这么空闲?皇上没有回銮吧,你不去南苑了?”
“下午再去。”太子随口说着,外头一个宦官进来通传,詹御医来了。
……
奉宸门前,两顶软轿悠悠停了下来,吕侧妃穿着件艳丽的桃红色缠枝石榴花湖缎褙子,外头披了件青云缎锦毛披风,拢着画珐琅三阳开泰手炉,仪态娴雅地下了轿,嘱咐侍女道:“去和养娘说一声,别让三哥儿下车玩,仔细着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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