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桢被船震得站不稳,摇摇晃晃扶着栏杆,同她一船的伙计欲哭无泪地跑过来:“老爷,是我们仇家找上门了。您会不会凫水?等上了岸,这单子的钱,我们双倍奉回!”
绍桢气得倒仰:“这是钱的问题吗?你们有仇家还不准备妥当?我——”
伙计着急忙慌地打断她的话:“来不及啦!快跳水,快跳水!他们要烧船的!”说着甚至上手来拽她的手臂,“往对岸游,那里通往山谷,很好藏身,您一定要记住啊!”
眼看几个蒙面的黑衣水匪已经持刀逼近,绍桢无可奈何,只得深吸一口气,越过船杆纵身投入水中。
哗啦——
冰冷的河水四面八方涌来,身后却有猛烈气浪激荡而来,绍桢闭气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一片河水都被火光照亮,方才乘坐的乌篷船已经陷入火海之中,水火相触声响震天。
她死死睁大眼睛,拼命往对岸游去。
不知游了多久,身体越来越僵冷,终于看见一片暗色的山影,绍桢心中一喜,纵力往前,哗啦一声冒出水面,攀住河岸爬了上去。
她力竭地坐在岸上大口呼吸。
还没喘过气来,忽然注意到黑黝黝的水面上,竟然有几道身影一闪而过。
竟然追了上来!
绍桢恐惧地站起,后悔得心都在滴血,为什么今晚要出门啊!
她破罐子破摔地冲着河中那些人喊了一句“我不是漕帮的!”也不敢迟疑,拔腿便往身后的山林跑去。
身后很快响起令人胆寒的脚步声,她的呈辩显然没有奏效。
绍桢嗅着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心中愈发慌乱,跌跌撞撞地只顾跑,山林越来越深,越来越暗,辨不清前路,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青苔遍布的山壁擦了下去。
手上、腿上撞到不知多少次山石,折断无数树枝,她终于摔在了实地,浑身剧痛,下一刻,彻底昏死过去。
……
醒来时身上暖洋洋的。
绍桢费力地睁开眼,面前一道穿过树枝倾泻而下的烈烈阳光,照得她一阵阵眩晕。
她努力偏开头躲避,才看清自己正躺在一棵参天古木下,阴湿的青苔地,面前是一道高高的山崖。一看便鲜有人迹。
昨晚,她从那上面滚下来了。
绍桢发现自己浑身不能动弹,最大的动作仅仅是手指微微蜷缩。
身上不知有多少伤口,最痛的地方在左肩,好像有人拿着刀一点点地剐肉。
更糟糕的是,她头脑昏沉,好像在起热,试着张了张嘴,却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而周遭除了不知名鸟兽窸窸窣窣的动静,再无人声。
一只老鸮从高高的树梢飞下来,扑簌着翅膀在不远处落脚,精亮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显然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绍桢有些绝望。
她是不是要死在这儿了?
她还没有和女儿相认。
那只老鸮忽然动了,不紧不慢地踏着腐叶过来。
绍桢恐惧地闭上眼。
下一刻,不知何处飞来一只石子,精准击中了凶鸟。
老鸮尖利地长鸣一声,扑打着翅膀飞起远去。
绍桢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没有看清脸,只闻到隐约的竹叶清香,还有微微的汗味。
令人心安的怀抱。
她想问问他是谁,但是终于获救心神骤松,巨大的疲惫挡也挡不住,昏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人低低地说话:“……清减了很多。”
这声音略有熟悉,绍桢困惑着,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入眼皆是黑暗,甚至她察觉不到自己有没有睁眼,浑身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些,只是仍旧不能动弹。
那个人好像起身了,鞋履踏响,可能是想离开去做些什么。
绍桢非常惶恐,生起强烈的不安,驱使着她伸出手,攥住了一片衣角。
她努力发出声音,只听见几声含糊的呓语:“别走……”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但他停了下来,干燥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耐心地解释:“药煎好了。”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身侧。
绍桢安心了,没有再挽留。
那个人离开不知多久才返回。
嘴唇抵上瓷勺一样触感的物什,苦涩的药汁入口。
昏沉的状态下喝药是种折磨,不能一饮而尽,许多药汁来不及吞咽,顺着食道呛进去。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十分狼狈。
面颊一阵凉意,好像是他拿了湿巾帮她擦脸。
湿巾被取走后,他很久都没有再动作。
绍桢昏昏欲睡时,唇上似有若无地落下一道轻柔的碰触,太轻了,可能是衣料擦了过去。
那个人极轻地叹息:“睡吧……”
再次睁眼时,她已经安安稳稳躺在床上了。
绍桢试了试,发现可以动弹,便慢慢坐了起来。
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竹子做的床,地上铺着稻草,角落里堆着几捆干柴,中央摆着一张小木桌、一把瘸腿的凳子,桌上放着一副粗糙的弓弩。
绍桢眨了眨眼,救她的是个猎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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