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水脉的寒意尚未从衣衫上褪尽,三人借着陆子铭手中那盏微弱防水灯的光芒,谨慎地踏入这个意外发现的侧洞。空气瞬间凝滞,一股浓重到几乎令人窒息的腐朽尘埃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千年岁月积压下的死寂与阴冷。
灯光缓慢扫过,景象逐渐清晰,纵使是身经百战的三人,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是一个极为宽阔的天然岩洞改造而成的巨大坑穴。目光所及,层层叠叠,尽是森森白骨。数百具人类的骸骨杂乱又似乎带着某种规律地堆积在一起,几乎填满了整个坑穴底部,一直蔓延到灯光难以触及的黑暗深处。这些骨骼大多呈现扭曲痛苦的姿态,许多头骨碎裂,肋骨断裂,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的巨大恐惧和剧烈挣扎。
“这是个殉葬坑。”陆子铭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蹲下身,灯光聚焦在脚边几具骸骨上。骨骼的颜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质感,表面粗糙,显然年代极为久远。“看骨骼的粗壮程度和磨损痕迹,他们生前应是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奴隶或战俘。”
张骁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白骨海洋。他体内的内力自行缓缓流转,抵御着此地浓郁不散的阴煞死气。“规模如此之大,这绿山下的王都,当年建造之时,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
陈青梧没有说话,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一具矮小骸骨的手臂骨骼,那显然属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她眼中掠过一丝沉重与悲悯,但很快被职业的冷静所覆盖。她站起身,目光如炬,仔细审视着整个坑穴的布局。
“不对,”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坑穴中格外清晰,“你们看他们的手。”
经她提醒,张骁和陆子铭立刻注意到一个被他们忽略的诡异细节——尽管这些尸骸姿态各异,或蜷缩、或伸展、或俯卧、或仰躺,但几乎所有保存相对完好的手臂骨,其指骨的方向,都惊人一致地指向洞穴的东方!
那不是自然死亡或随意抛尸能达到的状态,更像是在生命最后一刻被某种强大的外力,或者某种无法抗拒的指令,强行扭转定格而成的姿态。数百只枯骨之手,齐刷刷地指向黑暗中的某个未知之处,这场景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和难以言喻的邪性。
“指东……”陆子铭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在迦太基及其殖民地的信仰体系里,东方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吉祥方位。相反,它常与冥府、荒芜、以及被放逐的神只联系在一起。这些殉葬者……他们像是在集体指向什么,或者说,是在警示后来者什么?”
“警示?”张骁冷哼一声,握紧了手中的青铜剑,剑身在这极度的阴气环境下竟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我看更像是诅咒。用数百条性命凝聚成的怨念,指向某个地方,这绝不会是什么好兆头。”他能感觉到,越是凝视那片被指向的黑暗,心中的警兆就越发强烈。
陈青梧从工具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罗盘,只见盘面上的指针疯狂颤动,根本无法稳定指向南北磁极,尤其是在面对东方时,颤动的幅度尤为剧烈。“此地磁场异常混乱,煞气凝聚不散,几乎形成了天然的迷障。但这些尸骨的指向……太一致了,这本身就是在混乱中创造了一个强烈的标记。”
“会不会是机关暗示?”陆子铭推测道,“古墓中常有以尸骸布置疑阵或指示生路的手法。”
“不像。”张骁否定道,他运用卸岭力士传承中观泥痕、辨草色的技巧,仔细检查着脚下的骨堆和岩土,“没有人为摆放的痕迹,更像是他们死前瞬间自发……或者说被迫做出的统一动作。你们感受一下这里的‘气’。”
陈青梧和陆子铭闻言,静心凝神。陈青梧运转摸金校尉的秘法,感知地脉气息;陆子铭则调动发丘天官对古物信息的敏锐直觉。片刻后,两人脸色都更加凝重。他们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庞大、怨毒、充满了绝望情绪的阴冷能量场,正以那些指向东方的指骨为焦点,不断地汇聚、盘旋,仿佛数百个冤魂仍在执着地重复着最后一个动作。
“这能量……像是在引导,也像是在封锁。”陈青梧感到一阵心悸。
“用生命和灵魂作为仪式的锚点,好大的手笔,好邪门的秘法!”张骁啐了一口,“这鬼地方比蛇道磷火和悬魂梯还让人心里发毛。”
“抱怨无用。”陆子铭强迫自己从那种不适感中挣脱出来,作为学者,求知欲有时能压倒恐惧,“既然留下了如此明显的标记,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去看看他们所指的东方到底有什么。”
道路被厚重的骨堆阻塞。张骁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体内浑厚的内力澎湃而起,低喝一声:“我来开路!”
他并未用青铜剑劈砍,那是对死者的不敬,也可能触动未知禁忌。只见他双掌微抬,一股柔和中蕴含着刚猛劲力的气场向前平推而出,正是搬山道人秘传的“分丘辟土术”的一种运用。前方堆积的白骨被这股无形的力量轻柔地向两侧推开,清出一条勉强可供一人通行的小径,尽可能减少了对骸骨的直接触碰和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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