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深处,死亡的气息如同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岩山巨大的身躯躺在冰冷的草铺上,胸前的绷带早已被鲜血和脓液浸透成黑褐色,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体温滚烫得吓人。草叶用煮过的麻布蘸着珍贵的溪水,不断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头领,这面部落的旗帜,正在无可挽回地倒下。
而在另一侧的草铺上,秦霄的状态更加诡异。他肩胛骨上那柄恐怖的石斧已被草叶和几个胆大的妇女,在疤脸拼死压制下,用烧红的石刀烫灼止血后,用巨大的木夹和藤索合力拔出。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焦黑翻卷,如同被恶兽啃噬过。草叶用尽了所有能找到的止血、消炎草药(三七、蒲公英、苦艾)敷裹,但秦霄的体温却异常冰冷,脉搏微弱得几乎无法探知,呼吸更是浅薄如游丝,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绝。他的意识似乎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对草叶的呼唤、对周遭的惨烈,再无丝毫反应。唯有那紧蹙的眉头,仿佛仍在承受着无边无际的痛苦。
粮仓的鼠患在草叶拼尽全力的围剿下暂时平息了。粘板上垂死挣扎的老鼠尸体被清理,毒饵区域被严格标记和封锁,深藏的鼠巢在苦艾硫磺浓烟和冰冷溪水的轮番蹂躏下,暂时失去了声息。残存的薯块、菽豆、坚果和那点珍贵的黍粟被重新收集、整理,堆放在粮仓最深处、用石块和苦艾草粉重重防护的地方。但看着那比之前明显缩水、且大多带着老鼠啃噬痕迹的存粮,再想想外面虎视眈眈的穴熊和沟壑内两个危在旦夕的支柱,一股冰冷的绝望依旧在无声蔓延。
第六十三个绳结,在压抑的沉默和草叶压抑的啜泣声中,被石猴用沾满烟灰和硫磺味的手指系紧。它浸染着草药苦涩、伤口脓血的腥气、鼠尸的恶臭与存粮微弱的谷物气息,记录着希望如风中残烛的至暗时刻。
***
饥饿,这最原始的鞭子,开始更加凶狠地抽打着每一个幸存者的神经。穴熊部落显然改变了策略,不再强攻,而是如同耐心的鬣狗,将沟壑死死围困,等待着里面的人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和食物,自行崩溃。存粮被严格控制,每人每日只能分到一小块被老鼠啃噬过的、带着霉味的薯块,或者一小撮苦涩的菽豆糊糊。孩子们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睁着空洞的大眼蜷缩在母亲怀里。战士们握着武器的手臂因虚弱而微微颤抖,眼神却死死盯着沟洫外游荡的穴熊哨兵。
草叶看着手中仅剩的一小捧菽豆。这些饱满的豆粒是最后的希望种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但那些被老鼠啃坏、边缘发黑、甚至开始散发轻微霉变的薯块和坚果碎屑呢?直接吃下去,不仅难以下咽,更可能引发腹痛甚至疾病!如何让这些残次的食物变得能入口?变得能提供更多一点能量?
她尝试着用石臼捣碎那些坚硬的薯块碎屑。坚硬的薯块碎屑在沉重的石杵下艰难地碎裂,却无法变成细腻的粉末,反而迸溅得到处都是,大部分粘在石臼壁上,难以收集。捣碎后的产物,依旧是粗糙的、带着尖锐棱角的颗粒,混合着石臼掉落的石粉,吃下去如同吞咽砂砾,刮得喉咙生疼,胃里翻江倒海。
“不行…根本捣不碎…”草叶看着石臼里那点可怜的、混杂着石粉的粗粝颗粒,沮丧地摇头。她又尝试用两块较为平整的石板去碾压。效果稍好,但效率极低,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才能压碎一小把薯块,而且颗粒依旧粗大不均。
食物的极度匮乏和加工手段的原始低效,如同两座大山,压在草叶心头。她看着那些因消化不良而捂着肚子呻吟的族人,看着秦霄和岩山苍白的面容,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极其轻微地漾开。这波动并非来自草叶脑海,而是…来自草铺上如同死寂的秦霄!
“…石…磨…”
“…上…下…盘…刻…槽…纹…”
“…中…枢…轴…定…”
“…上…盘…动…下…盘…静…”
“…粒…入…中…孔…转…动…碾…压…成…粉…”
断断续续的词语,模糊而艰难,仿佛是从灵魂最深处挤出的碎片!石磨?上下盘?槽纹?中枢轴?碾压成粉?
草叶如遭雷击!她猛地扑到秦霄身边,紧紧握住他那只冰凉的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执火者大人!您说什么?石磨?碾粉?您是说…用石头做一种东西,能把粮食碾成粉?!”
秦霄没有任何回应,依旧如同沉睡。但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波动,却真实地在草叶脑海中留下了烙印!那是一种结构!一种能将坚硬颗粒化为细腻粉末的工具结构!
希望的火苗,在绝望的深渊中陡然蹿升!草叶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立刻召集了疤脸、石猴和部落里仅存的几个还有力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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