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白炽灯发出刺目的嗡鸣,电流声如附骨之疽,在陈振国凹陷的眼窝里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金属手铐与桌面碰撞的冷响中,他歪斜着身子,染血的白大褂下摆垂落在地,宛如一面残破的战旗,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权威与如今的狼狈。
林锋隔着单向玻璃,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观察着这个曾经的医学权威此刻的模样。犯罪心理学的理论知识在他脑海中飞速运转 —— 对于这类具有高度偏执与反社会人格特质的罪犯,审讯室的环境布置、问话节奏,甚至灯光角度,都可能成为打开其心理防线的钥匙。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击溃对方的关键。
锈蚀的铁门在林锋掌心缓缓推开,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仿佛锈蚀的喉管在发出临终呜咽。他将一摞用麻绳捆扎的泛黄文件甩在审讯桌上,霉斑遍布的纸页间,裹挟着二十年光阴沉淀的福尔马林气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文件边缘参差不齐的齿痕,那是被虫蛀蚀的岁月印记。
"陈教授,我们聊聊你女儿的事?" 林锋的声音像是浸过冰水,在密闭审讯室激起细微的回声。他刻意选择这个角度切入,并非突发奇想 —— 过去三个月,他走访了十七个城市,查阅四百余份医疗档案,甚至在垃圾回收站翻出陈振国女儿生前的病历本。此刻,他精准命中对方心理防线最脆弱的节点,就像手术刀划开腐肉般,直抵那道二十年来从未愈合的伤疤。犯罪心理学中最凌厉的 "情感痛点刺激法",正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悄然展开。
白炽灯在头顶发出刺啦电流声,陈振国握着纸杯的指节泛白,褶皱的西装袖口随着颤抖滑落,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 —— 那是小孩祈福用的平安结。当林锋将尸检报告推过桌面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脖颈处的青筋如暴雨前扭曲的蚯蚓般暴起,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压抑的呜咽。
“别碰她!” 金属椅腿与水泥地面剧烈摩擦,尖锐的声响划破审讯室凝滞的空气。陈振国踉跄着撞翻桌边的饮水机,矿泉水瓶在地面骨碌碌滚动,倒映出他涨红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们这些人懂什么?” 沾着咖啡渍的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常年伏案工作佝偻的脊背此刻绷成弓弦 ,那些藏在档案袋深处的旧病历、凌晨三点的监控录像,还有停尸房冷柜里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少女,在这一刻全部化作实质的利爪,撕碎了他精心维持的冷静面具。
林锋的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住,目光扫过对方颤抖的睫毛和微微抽搐的嘴角。 这种近乎癫狂的应激反应,远比任何证词都更具说服力 —— 那道深埋十年的伤口,正在警徽的冷光下渗出血珠 。他伸手按住即将滑落的钢笔,金属笔帽磕在桌面发出清脆声响,像是给这场心理博弈敲响新的战鼓。
“懂什么?” 林锋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叩击着桌面,震得文件边缘的金属夹发出清脆声响。他缓缓落座,深灰色西装下的脊背绷成锋利的直线,指腹反复摩挲着文件上褪色的油墨,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刻进陈振国的血肉里,“2003 年 7 月 15 日,市立医院 302 手术室 ——”
空调外机的轰鸣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林锋刻意拖长尾音,看着陈振国脖颈暴起的青筋随着秒针滴答颤动。泛黄的病历复印件被推到桌沿,麻醉剂配比栏的红色批注像干涸的血迹,“利多卡因剂量超出安全值三倍,患者心脏骤停前,心电图留下的锯齿状波形...” 他突然俯身逼近,呼吸扫过对方颤抖的睫毛,“你妻子痉挛时抓坏的氧气面罩,你女儿在抢救室外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些都记录在当年的监控录像里。”
陈振国死死攥住扶手,指节泛白如石膏,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记忆如潮水般裹挟着消毒水的腥甜和监护仪尖锐的蜂鸣汹涌而来,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冷汗浸透后背,仿佛又回到那个永远凝固的夏日午后 —— 消毒灯惨白的光晕下,妻子逐渐失去血色的脸,还有女儿被护士抱走时伸向他的、沾满泪水的小手。
“那不是失误!是谋杀!” 陈振国突然猛地起身,金属手铐狠狠撞击在审讯室冰冷的不锈钢桌面上,发出一连串清脆又刺耳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他脖颈青筋暴起,双眼布满血丝,通红得近乎渗血,“他们收了贿赂!用我女儿的命换了一辆豪车!” 沙哑的嘶吼里,每一个字都裹着浓稠的怨恨与绝望,仿佛积压多年的痛苦要在此刻尽数宣泄。
在过去七百多个日夜中,他反复翻看女儿的病历,逐字逐句研究手术记录,将每个偶然出现的专业术语都扭曲成恶意的证据。这种偏执的认知,源于他对现实的彻底崩溃,在长期的自我暗示与仇恨积累下,形成了扭曲的价值观。从犯罪心理学角度看,他已然陷入了 “认知重构偏差”,把本属合理范围的医疗意外,强行编织成精心策划的阴谋,以此来填补内心因丧女之痛产生的巨大空洞,平衡那无处安放的痛苦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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