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东配殿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甄沐瑶深吸一口微凉的秋日空气,定了定神。
她身着新制的妃位常服。
一件月白色绣折枝玉兰的宫装,外罩同色云锦坎肩,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象征淑妃身份的赤金点翠嵌珠步摇,端庄典雅。
锦书捧着那个深蓝色的锦匣,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娘娘,是直接去御书房求见陛下吗?”
锦书轻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甄沐瑶脚步未停,目光沉静地望向凤藻宫的方向,声音清晰而坚定。
“不,先去凤藻宫拜见皇后娘娘。”
锦书微怔,旋即了然。自家娘娘行事,从来都是周全稳妥,深谙礼数。
凤藻宫外值守的宫女太监见到新晋的淑妃娘娘驾临,立刻躬身行礼通传。
紫鹃闻讯快步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快请进,皇后娘娘正在暖阁歇息。”
甄沐瑶微微颔首:“有劳紫鹃姑娘。”
步入熟悉的凤藻宫暖阁,温暖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黛玉正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小腹处的弧度在杏子红的家常袄子下愈发明显。
见到甄沐瑶进来,她放下书卷,脸上露出温婉的笑意,作势要起身。
“淑妃妹妹来了,快坐,不必多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甄沐瑶依礼福身,姿态恭谨。
“快起来。”
黛玉示意紫鹃搬来绣墩放在榻前,“妹妹刚迁宫,诸事可都安置妥当了?承乾宫那边还缺什么?”
“谢娘娘关怀,内务府安排得极为周全,并无短缺。”
甄沐瑶依言坐下,目光清澈地看向黛玉,
“臣妾今日前来,一是谢恩,叩谢娘娘恩典,赐予‘淑妃’之位,更赐居承乾宫东配殿,沐瑶铭感五内。”
她再次微微欠身。
黛玉含笑虚扶。
“妹妹性情温婉,持身以正,这‘淑’字当之无愧。赐居承乾宫,亦是盼妹妹能安身立命,和睦宫闱。你我姐妹,无需如此客套。”
甄沐瑶抬起头,直视着黛玉温润却洞察的眼眸,语气带上了一丝郑重。
“娘娘体恤,沐瑶感激。今日前来,其二,也是想向娘娘禀明一事。”
黛玉见她神色认真,也坐直了些:“妹妹请讲。”
甄沐瑶示意锦书上前,接过那个深蓝色的锦匣,双手捧至黛玉面前,轻轻打开。
“这是……?”
黛玉的目光落在那叠厚厚的、书写工整的素色笺纸上,首页《商税厘革条陈》几个清秀有力的楷书清晰可见。
“回禀娘娘,”
甄沐瑶的声音沉静而清晰,“这是臣妾入宫前,结合甄家旧日经营之得失,并阅览了部分户部近年税赋卷宗与地方呈报后,草拟的一份关于改革现行商税的条陈。”
黛玉眼中瞬间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深切的探究与隐隐的钦佩。
她原以为这位新封的淑妃,带着太上皇的托付而来,所求不过安稳与体面,未曾想……她竟有如此胆识与抱负!
“商税改革?”
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她伸手从锦匣中取出了最上面的几页纸,快速浏览起来。
条陈开篇便直指时弊:名目繁多、征缴混乱、吏员勒索、商户偷漏、国库虚耗……条分缕析,一针见血。
“是,”
甄沐瑶迎着黛玉审视的目光,毫不退缩,条理清晰地阐述核心,
“臣妾愚见,欲解国库之困,开源节流,商税实为一大可图之利。然现行税制弊端丛生,非但税源流失严重,更滋扰地方,败坏吏治。此策意在化繁为简,统一税率,推行印花税票,设立独立稽查司,并辅以商贾信誉评级之制……”
她简洁而精准地概述了条陈的核心措施,虽未展开细节,但那清晰的思路、对经济事务的熟稔以及那份锐意改革的勇气,已然让黛玉刮目相看。
黛玉一边听着,一边快速翻阅着手中的文稿。
她看到那些具体的税率设想、印花税票的防伪设计、稽查司的权责划分、商誉评级的操作细则……
字里行间透出的不仅是女子的聪慧,更有经世致用的务实眼光和缜密心思。
这绝非一时兴起的闺阁笔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极具可行性的治国良策!
黛玉放下手中的纸张,抬起头,看向甄沐瑶的目光已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叹与激赏。
“沐瑶妹妹!”
她轻唤一声,语气中带着真挚的感慨,
“此策……此策实乃济世良方!条理之清晰,见解之深刻,切中时弊之精准,便是朝中许多饱读诗书、久历宦海的老臣,恐也未必能及!”
她顿了顿,眼中是深切的钦佩:“妹妹有此大才,有此为国分忧之心,实乃陛下之福,大乾之幸!太上皇指婚,真是慧眼识珠!”
黛玉深知,国库空虚是新朝面临的巨大挑战,这份条陈的价值,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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