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瘴疠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秦军北归的咽喉。**
>嬴政的指尖划过舆图上“象郡”的朱砂标记,滚烫的触感下是五十万大军深陷泥沼的灼痛。
>“屠睢的急报呢?”声音在章台殿的冰鉴寒气中凝结成霜。
>当染血的帛书展开在南海郡尉案头时,墨迹被雨水晕开成垂死的瘴云——
>“将军……象……披甲之山……”
>信使最后的嘶哑被象吼碾碎,帐外雨幕中传来青铜战车被连根拔起的木裂声。
>嬴政掌心的玉虎符骤然升温,玄色袖口下蜿蜒出猩红血线,如同帝国版图在蛮荒丛林崩裂的第一道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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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章台殿。深秋的寒意已悄然侵入这帝国权力的核心,四角的青铜冰鉴无声吞吐着白雾,却驱不散殿内弥漫的沉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巨大的窗牖悬着细密的竹帘,将外面灰蒙蒙的天光筛成无数破碎的光斑,摇曳着投在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玄色地砖上。空气凝滞,唯有冰鉴内冰块悄然融化的细微滴答声,以及嬴政指尖划过巨大舆图时,指甲与坚韧帛面摩擦发出的沙哑低吟。
那幅悬挂在殿壁上的帝国疆域图,以最精细的笔墨描绘着大秦的万里河山。关中的膏腴之地,中原的郡县星罗,北方的长城蜿蜒如龙……然而,嬴政的目光,却死死钉在帝国版图最南端那片被浓重朱砂渲染、标记着“象郡”、“桂林郡”、“南海郡”的广袤区域。那片区域,在舆图上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如同浸透了鲜血的暗红色泽。无数条代表进军路线的黑色箭头,如同深入血肉的毒刺,深深插入那片朱砂的腹地,却大多在抵达某些用蝇头小篆标注的、诸如“苍梧”、“镡城”、“九嶷山”等地点后,便戛然而止,化为一个个象征受阻的断点。
嬴政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力度,重重划过那片朱砂标记的“象郡”。舆图帛面冰凉的触感下,传递而来的,却是五十万大秦锐士深陷南越蛮荒泥沼的灼热刺痛!是粮道被瘴疠和土着袭扰、如同蛛丝般脆弱断绝的焦虑!是无数封来自前线的、字里行间浸透着鲜血、泥浆与绝望的军报!
他猛地收回手指,指腹传来一丝细微的刺痛。他缓缓转过身,冕旒垂落的玉珠在他眼前微微晃动,遮挡了部分视线,却更显其深不可测。冰冷的目光如同探针,瞬间刺穿了殿内沉滞的空气,钉在垂手肃立、额角渗出汗珠的丞相李斯身上。
“屠睢的急报呢?”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内响起,如同冰层相互挤压,每一个字都凝结着刺骨的寒意,“三日了!南海郡尉赵佗的军报也该到了!为何……杳无音讯?!”
李斯心头猛地一缩,连忙躬身更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息怒!岭南道阻,瘴疠横行,加之近日暴雨连绵,江河暴涨,驿道多处冲毁……军报传递,恐有延误……”
“延误?”嬴政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危险的弧度,“五十万大军,朕的五十万大军!深陷蛮荒!主将屠睢三日无讯!赵佗亦无只言片语!你告诉朕……是延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斩金截铁的杀伐之气,震得殿内侍立的郎官宦者无不屏息垂首,“黑冰台!岭南的密报何在?!”
殿门无声开启,一名身着玄色劲装、面覆黑巾的黑冰台都尉如同鬼魅般闪入,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清晰:“禀陛下!岭南三郡,尤其是屠睢将军主力所在的镡城以西、九嶷山以南的‘鬼沼’一带,近日暴雨倾盆,瘴气弥漫,溪流暴涨成泽国,道路断绝。我方密探……亦失去联络已逾两日!最后传回之讯,言屠将军急于打通通往西瓯腹地之粮道,亲率五万精锐,冒雨强渡‘黑水涧’,深入……深入一片从未涉足之密林河谷……”
“黑水涧……从未涉足之密林河谷……”嬴政低声重复着,搭在舆图边缘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在玄色丝帛手套下爆出森冷的白色!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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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南海郡尉治所番禺(今广州)。
官署正堂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窗牖敞开着,外面是瓢泼般的暴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瓦顶和庭院青石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潮湿、闷热、带着浓重土腥气和植物腐烂味道的空气,混杂着香炉中勉强燃烧的驱瘴药草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南海郡尉赵佗,这位来自北地、因军功擢升、年富力强的将领,此刻却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如同外面的天色。他身着半旧的玄色皮甲,未戴头盔,几缕被雨水打湿的黑发贴在额角,更添几分焦躁。他面前的长案上,摊开着一卷刚刚由浑身湿透、几乎虚脱的信使拼死送来的帛书。
帛书显然在暴雨中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边缘破损不堪,墨迹被雨水和泥浆晕染得一片模糊,许多字句已难以辨认。然而,那开头几个用朱砂写就、力透帛背、却同样被雨水晕开成大片垂死瘴云般暗红色的字迹,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赵佗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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