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烬未灭
韩衡在墨家总院醒来时,已是三个月后。
药石香气漫过鼻尖,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左臂被青铜锁链穿透琵琶骨,锁在寒玉床上。守在榻边的青衫老者见他睁眼,忙按住他肩头:“别动,你中了秦国秘制的‘化脉散’,经脉已断其三,再动怕是要废了。”
窗外传来钟鸣,韩衡望着雕花木窗棂,忽然笑出声:“墨家机关城的晨钟,倒比咸阳宫的编钟好听。”老者正是墨家巨子,闻言抚须轻叹:“你这颗‘定盘星’,当真命不该绝。那日从你伤口里取出的箭头,淬了西戎巫蛊的骨粉,寻常人挨上半刻便会骨肉消融。”
韩衡低头看向胸口的伤疤,那里隐约浮现出淡金色纹路,像极了他星图玉佩上的北斗轨迹。这是幼时奇遇留下的印记——十岁那年他在泰山采药,失足坠入深谷,醒来时躺在刻满星纹的石棺里,身边守着个白发老道,临终前将一枚星核按进他心口:“此乃太昊星魄,乱世将至,你且用它护佑苍生。”
“巨子可知,为何秦赵两国都要取我性命?”韩衡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浊气,“他们怕的不是我的预言,是这星魄能勘破阴阳,让战死的亡魂开口说话。”
话音未落,机关城突然剧烈震颤。巨子脸色骤变:“是秦国的‘地龙车’!他们竟找到墨家总院的入口了!”石门外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夹杂着士兵的嘶吼:“交出韩衡者免死!”
韩衡忽然剧烈咳嗽,心口的星魄发烫,眼前竟浮现出幻象——咸阳宫的密室里,秦王正捧着青铜龟甲占卜,龟甲裂纹化作血字:“星魄不灭,秦祚难兴”。
“他们不是要杀我,是要剜心取魄。”韩衡眼中闪过决绝,猛地扯断输液的药管,“巨子,借你墨家‘天工弩’一用。”
巨子虽惊却不疑,立刻让人抬来机关匣。韩衡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弩机的星纹凹槽里,原本暗沉的青铜弩瞬间亮起幽光。他扶着墙壁走到箭窗,正见数百秦军推着青铜攻城车撞门,为首的将领戴着山魈面具,正是秦国掌管巫祝的“阴司令”。
“韩先生,别来无恙?”阴司令的声音穿透石门,带着诡异的回响,“秦王说了,献上星魄,便让你魂魄入太庙里受祭。”
韩衡冷笑一声,天工弩已锁定目标:“我这颗心,装的是百姓的哭嚎,你们秦宫的祭台怕是盛不下。”弩箭离弦的瞬间,他心口的星魄骤然爆发金光,箭镞在空中化作流星,穿透石门缝隙直取阴司令面门。
惨叫声戛然而止,攻城的秦军顿时乱作一团。可更多的黑影从山谷里涌来,他们穿着赵国的玄甲,手里却举着秦国的狼旗——原来两国早已暗中勾结,势要夺取星魄。
韩衡扶着箭窗喘息,星魄的力量让他经脉寸寸剧痛。他忽然想起老道临终的话:“星魄引阴阳,亦招阴邪,乱世终局,需以魂养魄。”他转头看向巨子:“机关城的‘往生阵’在哪?”
巨子大惊失色:“那是墨家禁地!以活人魂魄为引,会遭天谴的!”
“比起这乱世的罪孽,我这点天谴算什么?”韩衡推开阻拦的弟子,踉跄着冲向禁地,“告诉明玥,止戈生辰那天,北斗第七星会特别亮,那是我在看他们。”
禁地深处的石台上,刻着周天星斗大阵。韩衡躺上去,任由星魄从心口飞出,化作漫天光点。他听见无数亡魂的哀嚎从四面八方涌来——有被屠城的邯郸百姓,有战死沙场的六国士兵,有饿死荒野的流民。
“都来吧。”他闭上眼,嘴角扬起笑意,“这乱世的债,我替你们讨。”
星魄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整个机关城都在震颤。冲进来的秦赵士兵瞬间被金光吞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巨子站在禁门外,看见韩衡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透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阵法,而那些被吞噬的士兵,竟化作冤魂厉鬼,反向冲杀出去,将山谷里的军队搅得人仰马翻。
三天后,明玥在桃叶渡的桃树下,看见北斗第七星异常明亮。她轻轻抚摸着止戈的头顶,忽然听见风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像韩衡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星光不灭,安宁终会到来。”
那年冬天,秦国突然停止了东进的步伐,据说秦王夜夜被冤魂缠扰,不得不暂停战事祭祀亡灵。赵国的新王也颁布了休战令,民间开始流传“星神护民”的传说。
止戈七岁那年,在桃林里捡到一块温润的玉佩,上面刻着北斗星纹,与母亲贴身收藏的半块正好相合。明玥看着两块合二为一的玉佩,忽然明白,韩衡从未离开,他化作了这乱世里的星光,护着他用生命换来的人间烟火,直到战火熄灭,直到天下止戈。
陵渊回响
梁平猛地睁开眼时,青铜灯盏里的灯油正烧到第三盏。
冰冷的石壁压得他胸口发闷,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土腥与青铜锈味——这里是秦始皇陵的地宫回廊,那些刻满星图的穹顶石,那些跪坐的陶俑卫兵,甚至地砖缝隙里凝结的白霜,都和他三年前坠入的场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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