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院门口探进个脑袋,是跟姜山在码头搭伙的兄弟大刘,脸上带着点风霜,手里还攥着个酒葫芦。
“山哥,歇着呢?”大刘嗓门亮,一进门就瞅见那半扇猪肉,“嚯,今儿又得彩头了?”
姜山起身让他坐,大刘却摆摆手,凑到他跟前压低了声:“山哥,跟你说个正经事。昨儿青帮的李爷来码头了,瞅见你扛货那劲头,直咂嘴,托我递句话——”
他顿了顿,眼里闪着光:“想请你入帮!凭你这身力气,再加上上次火场救人那股子胆气,进去准保不是小角色。到时候管着一片码头,手下兄弟跟着你混,谁还敢给你使绊子?挣钱比现在多十倍!”
沈清辞手里的针线停了,悄悄抬眼瞅姜山。
姜山眉头皱了下:“大刘,我没那心思。”
“你傻啊!”大刘急了,“这乱世,光有力气顶啥用?没个靠山,哪天让人欺负到头上都没处说理!你看那些帮会里的爷,走在街上谁不高看一眼?你护着嫂子和娃,总不能一辈子就靠扛活吧?入了帮,有地盘有弟兄,那才叫真正能扛事!”
沈母抱着八能,脸上的笑淡了些,没敢插话。沈父磕了磕烟锅,沉声道:“大刘,我们家只求安稳。”
大刘叹了口气,转向姜山:“山哥,我知道你顾着家。可你想过没?在这上海,安稳是求来的吗?是打出来的!你这身本事,窝在码头太屈才了。李爷说了,只要你点头,先给你三个兄弟带着,月钱翻倍,还能分套带院子的房子——”
“别说了。”姜山打断他,语气挺稳,“我扛活挣钱,够一家人吃穿就行。入帮打打杀杀的,不是我想走的路。”他看了眼屋里的沈清辞,她正望着他,眼里没别的,就只有信。
“我现在这样挺好。”姜山拿起桌上的粗布褂子,往身上比了比,“有清辞补的衣裳穿,有爹妈的热饭吃,有八能天天笑,比啥都强。”
大刘愣了愣,挠挠头,灌了口酒:“你呀……真是个怪人。放着好日子不过。”
姜山笑了,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龟甲,那玩意儿温温的,像清辞的手。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一片天”,不过是这方寸院子里的烟火气,是一家人能安安稳稳地,在这乱世里多待一天,再多一天。
沈清辞走出来,端了碗热水递给大刘:“大刘兄弟,谢谢你为他着想。只是我们家,真的不求别的。”
大刘接过水,瞅着这一家子,忽然叹了口气:“行吧,我懂了。是我俗了。”他喝完水,站起身,“那我先走了,码头还有事。”
姜山送他到门口,大刘回头拍了拍他的胳膊:“山哥,你心里有数就好。真遇着事,跟兄弟说一声。”
“嗯。”
回屋时,沈清辞正帮着沈母哄八能,小家伙抓着那串龟甲,笑得口水直流。沈父蹲在葡萄架下,哼着北平的小调,手里慢悠悠地编着竹筐。
姜山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沈清辞。
“别听大刘的。”他低声说,“我就想守着你们。”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阳光味,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王婶的念叨声还飘进来几句,混着八能的笑声,像一串暖融融的珠子,串起了这乱世里最踏实的日子。
码头上的号子声正浓,姜山刚把一摞铁皮箱卸在栈板上,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颌线往下滚。旁边的小顺子正踮脚够着半空的麻绳,他身子骨弱,是逃难来的孩子,姜山平时总多照看他些,午饭时常把自己的窝窝头分他一半。
“哐当——”
几个油光满面的汉子突然踹开码头栅栏,为首的刀疤脸手里甩着铁链,身后跟着七八个拎着斧头砍刀的人,二话不说就把一个木箱劈得稀烂。
“都给老子停下!”刀疤脸唾沫横飞,“从今天起,这码头归老子罩着!上个月的工钱?哼,就当是给弟兄们的见面礼!想接着在这儿混饭吃的,往后工钱减半,还得老子子交份孝敬!”
工友们吓得手里的活都停了,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作声。小顺子吓得腿一软,手里的麻袋掉在地上,滚出半袋碎煤。
“妈的,废物!”刀疤脸身边一个黄毛抬脚就往小顺子腰上踹,“就你这豆芽菜身子,也配来扛货?滚回家喝奶去吧!”
小顺子疼得蜷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姜山两步跨过去,弯腰把他扶起来护在身后,眉头拧得像块铁:“他是我兄弟,你凭什么打人?”
“哟,来了个出头的?”刀疤脸斜眼打量着姜山,突然狞笑一声,扬手就抽出腰间的皮鞭,“啪”的一声脆响,鞭子带着劲风抽在姜山胳膊上,瞬间起了道红痕。
“给老子看清楚了!”刀疤脸把鞭子往地上一摔火星星溅起来,“这码头现在我说了算!不想挨打的,都他妈给老子滚回去干活,少管闲事!”
姜山没动,胳膊上的疼像火烧,但他盯着刀疤脸的眼神更沉了:“我们都是靠力气吃饭的,本本分分干活,挣口活命钱。你要占码头,要减工钱,我们认了。但动手打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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