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渔村炊烟袅袅,混杂着海水的咸腥与米粥的清香。
那颗穿云破雾而来的晶莹花籽,并未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落入了王家渔妇阿莲正在添柴的灶膛里。
灶火熊熊,木柴毕剥作响,花籽混在飞扬的火星与草灰之中,瞬间被赤红的炭火吞没。
阿莲只当是风大,卷了些碎屑进来,拍了拍衣角的灰,继续拉着风箱。
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地翻滚,满屋都是粮食的暖意。
待到火候足了,她揭开沉重的木锅盖,一股浓郁的白气扑面而来。
就在那蒸腾的热气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那人穿着寻常的布衣短褐,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憨厚的笑意。
“咦?”阿莲怔住了,揉了揉眼睛。
那身影消散得太快,快得像一个错觉。
她定了定神,口中喃喃自语:“怎么看着……像极了我爹在世时常念叨的那个,守着滩涂种稻子的老关头。”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念老父亲想得魔怔了,低头拿起长柄木勺,继续搅动锅里的粥。
她没有发现,随着她的搅动,锅底的米粒已不再是纯白,而是微微泛起一层不易察身的光晕,宛如碎金。
这一晚,王家老小睡得格外安稳。
风浪再大,也未扰了他们的清梦。
梦里,没有波涛汹涌的大海,只有一望无际的田埂,金色的稻浪随风起伏。
有个温和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又像有人在轻轻拍着他们的肩头,一遍遍地重复着:“种下去,别怕慢。”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山村,天色刚蒙蒙亮。
关平已独自走在田埂上,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没有看天,而是死死盯着地里那些金稻的根部。
那曾如神迹般蔓延的青金纹路,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收缩,像是涨潮后的海水,悄无声息地退回大地深处,只留下一片普通的沃土。
他蹲下身,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湿润的泥土,像是在安抚一个即将远行的亲人。
忽然,掌心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烫感。
他心中一动,翻开手掌,只见掌心下的泥土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缝隙之中,一点顽强的赤红色嫩芽正破土而出。
那红色并非血色,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仿佛凝聚了世间最深沉的执念与期盼——正是那夜,父亲关羽的残念沉入大地时,最后消散的那一抹心光所化。
关平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悲伤,有惊异,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没有声张,沉默地站起身,回到那间简陋的茅屋,从墙角取来家中唯一剩下的那只旧竹篓。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株赤芽连带着周围的一捧泥土整个捧起,放入篓中,背着它走向屋后的荒坡。
这片荒坡是关家的禁地。
坡上没有坟冢,却埋藏着一个家族数千年的秘密。
关平走到一棵老槐树下,放下竹篓,用手开始刨土。
很快,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坚硬的物体——一片锈迹斑斑的铁器,那是麦城下折断的青龙偃月刀一角;一块残破的竹简,上面依稀可见“春秋”二字;还有一把断了柄的菜刀,那是他祖父用来给全村人切菜的家伙。
他就在这些旧物旁,掘开一个三尺见方的小坑,将那捧带着赤芽的泥土郑重地放入其中。
他凝视着那点红色,仿佛在与父亲对话,低声说道:“你生前不肯让乡亲们为你立碑,死后,也一样不该显露痕迹于世。”
话音落下,他开始掩土,将那点赤红彻底埋入黑暗。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普通的稻种,均匀地撒在浮土之上,用脚轻轻踩实。
“若真有人追问到此,”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荒坡自语,“就说这是从讲理坡那边传来的良心种,种地的人,得先种良心。”
朝廷的大军虽然已经撤离,但这件事的余波远未平息。
钦天监内,一幅巨大的“九州灵脉图志”正在被秘密绘制。
他们坚信,关家村的金稻绝非偶然,其背后必然隐藏着可以推演长生之术的惊天秘密。
一个名叫林景的年轻监生,领了密令,伪装成游学的书生,悄然潜入了这座看似平静的山村。
林景每日流连于田间地头,与村民攀谈,暗中记录着他们的一言一行,试图找出那“神通”的源头。
然而数月过去,他一无所获。
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言语质朴,心思纯良,除了那片曾泛起金光的稻田,再无任何奇特之处。
这夜,窗外风雨大作。
林景在摇曳的油灯下,于笔记上写下最后一句话:“此地并无神通痕迹,唯人心自守其正,固若金汤,恐灵韵难以为外人采撷。”
笔尖刚落,“噗”的一声,油灯被一阵穿窗而入的狂风吹灭,屋内外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林景心中一紧,以为行藏败露,起身便要去推门探查。
不料脚下被门槛重重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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