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梧桐叶被正午的阳光晒得发亮,蝉鸣一声声撞在玻璃上,闷出些黏稠的热意。林应正低头喂我吃粥,瓷勺碰到唇边时会先轻轻吹一下,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慢点,烫。”他的声音混着粥香漫过来,指腹偶尔擦过我的嘴角,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我乖乖张嘴,米粥的软糯滑过喉咙,却没留下多少暖意。
这些天我总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那种,裹着毯子也没用。林应说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每天变着法给我做热食,恨不得把我泡在温水里。
他正准备舀第二勺,我的手腕突然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指尖像被烫到似的蜷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撞,不是之前那些清晰的画面,是团模糊的、带着腥气的雾。
“怎么了?”林应立刻停住,放下碗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总是热的,能轻易裹住我冰凉的指尖。
我盯着他手腕上那道浅疤——是小时候替我抢回被抢走的发卡时,被碎玻璃划的。记忆突然就顺着那道疤往下沉,沉到某个被浓雾盖住的角落。
有个模糊的男人身影,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身上有股烟草和汗味混合的腥气。他总在傍晚来我家,沈娟会把我锁进柴房,然后在堂屋里和他说笑,声音黏糊糊的,像夏天腐烂的瓜。
“想起来什么了?”林应的声音突然近了些,他大概看出我眼神发直,指尖轻轻捏了捏我的掌心。
我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不是沈国栋的拳头,不是沈娟的骂声,是更冷的、更黏腻的触感。
那年我大概四五岁,发着高烧,沈娟却端来一碗黑糊糊的药,捏着我的鼻子灌下去。药很苦,苦得舌头都麻了,我拼命挣扎,却被她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喝了才有力气,叔叔喜欢你呢。”她的声音像蛇吐信子,滑过我耳边时带着冰冷的笑意。
然后我被抱进柴房,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扒掉。稻草扎得皮肤发痒,那个蓝布衫男人蹲在我面前,眼睛里的光让我浑身发冷。他说要看看我是不是“干净”,粗糙的手抚过我的胳膊时,我像被烫到一样尖叫,却被他捂住嘴。
“嘘,听话才给糖吃。”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烟味的口臭。
我咬了他的手,他疼得骂了句脏话,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耳鸣声里,我好像听到沈娟在外面笑,说“这丫头片子就是欠教训”。
后来我拼命往墙角缩,抓起地上的碎瓷片往手腕上划,血珠滚下来时,反而觉得松快。可没等划第二下,就被他打晕过去,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身上盖着脏毯子,浑身都疼,像被碾过一样。
“思怡?思怡!”林应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惊慌。我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胳膊,指缝里全是汗。
他的胳膊已经被我掐出几道红痕,可他没松劲,反而更紧地回握住我:“不怕,我在呢,是不是又想起不好的了?”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不是哭后的抽笑,是那种空落落的、带着回声的笑,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他手背上,烫得像火星。
“原来还有更过分的啊……”我喃喃地说,声音轻飘飘的,“我居然忘了……”
八岁被干妈接到林家,我一直以为那些年的痛苦是从被锁柴房、被打骂开始的。可现在才想起来,在那之前,在我连完整句子都说不明白的时候,就已经被当成了可以交易的东西。
沈娟哪里是为了省饭给沈浩,她是把我当成讨好男人的工具。那个柴房根本不是惩罚我的地方,是他们肮脏交易的遮羞布。
“呼吸,思怡,深呼吸。”林应把我往怀里按,手掌扣在我的后颈,强迫我贴着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别想了,不想了好不好?”
我却像被抽走了骨头,软得站不住,想往他怀里缩,身体却猛地一僵。
好脏。
那些记忆沾在身上,像洗不掉的泥,连带着碰过我的林应,好像都被弄脏了。
我猛地推开他,动作太大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林应眼疾手快地捞住我,眉头拧得死紧,眼底全是慌乱:“怎么了?是我不好,我不该碰你?”
他想松手,又怕我掉下去,手僵在半空中,进退两难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我摇摇头,喉咙里像堵着棉花,喘不过气,只能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想把那些恶心的回忆掐出去。可越掐越慌,眼泪混着笑声涌出来,听起来像哭又像笑。
司机早就停了车,张沐他们从前面涌过来,看到我这副样子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张沐的声音发紧,伸手想碰我,被林应眼神制止了。
刘婉从包里翻出纸巾,手都在抖:“思怡你哭出来,别憋着……”
方小宁最细心,已经拿出了备用的镇静剂,却不敢贸然靠近,只是看着林应,眼里满是询问。
林应没看他们,只是半跪着,视线和我平齐,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像哄受惊的猫:“思怡,看着我。你看,是我,林应。我们都长大了,那些事过去了,没人能再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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