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传 第8章 宝李初弈探虚实

至真园那场低调却震撼的开业宴，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黄河路餐饮江湖的核心圈层激荡起层层涟漪。李李的名字，连同“至真”二字，开始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姿态，在那些真正讲究格调与品质的老饕和商界耆宿口中流传。金美林卢美琳的强势打压，非但没有压垮这株新生的幽兰，反而衬托出其坚韧与独特的风骨。黄河路上的风向，在无声中悄然转变。

宝总站在和平饭店套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外滩的璀璨灯火，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烟雾袅袅。他收到了至真园的邀请函——一份极其简洁雅致的素白卡片，上面用娟秀的毛笔字写着：“诚邀宝总莅临至真园，品鉴新菜，略备薄酌。李李敬上。”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刻意的恭维，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诚意和自信。

“至真园……李李……”宝总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他早已从陶陶和小闲的渠道，以及汪小姐在27号听到的风声中，得知了这位神秘女老板的雷霆手段和潘经理的铁血回归。金凤凰的倒闭，李李的接手，至真园的开业风波，卢美琳的阻挠与破局……这一切，都像一幕幕精心编排的戏剧，在黄河路上演。而这位李李，无疑是这场戏的绝对主角。她低调、冷艳、神秘，出手却精准狠辣，每一步都踩在点上。宝总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一种在商海沉浮中淬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敏锐和掌控力。他决定赴约。这不仅是一次试菜，更是一次试探，一次对这位突然闯入黄河路、搅动风云的神秘对手的近距离观察。

赴约当晚，宝总没有带陶陶和小闲，只身一人，穿着那身培罗蒙顶级法兰绒西装，准时出现在至真园门口。他没有开那辆桑塔纳，而是选择了步行，在初冬微凉的夜风中，感受着黄河路特有的喧嚣与躁动。

至真园门口，那块黑色大理石阴刻填金的招牌在灯光下散发着沉稳内敛的光芒。潘经理亲自在门口迎候。她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职业化的、带着距离感的恭敬。

“宝总，欢迎光临。李小姐已在‘听涛阁’恭候。”潘经理微微躬身，声音低沉平稳，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宝总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潘经理身后那些站姿笔挺、眼神专注的服务员，心中暗赞：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潘经理整顿后的团队，确实不同凡响。

在潘经理的引领下，宝总穿过布置得低调奢华的大堂。没有金碧辉煌的堆砌，只有恰到好处的灯光、线条简洁的家具和几件颇具品味的艺术品点缀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食物的香气，营造出一种宁静雅致的氛围。与黄河路其他酒楼的喧嚣浮华相比，这里更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听涛阁”是至真园位置最佳的一个包厢，巨大的落地窗外，苏州河在夜色中静静流淌，倒映着两岸的灯火。包厢内，李李已经端坐在主位旁。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改良旗袍，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薄呢开衫，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化了极淡的妆，眉目如画，神情平静无波，眼神深邃，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她看到宝总进来，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宝总，请坐。”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清冷的质感，如同玉石相击。

“李小姐，久仰。”宝总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没有寒暄客套，没有虚伪的恭维，一种无形的气场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带着试探与审视的意味。

潘经理亲自为两人斟上温热的黄酒，然后悄然退到一旁，如同融入背景的雕塑。

“宝总事务繁忙，能拨冗前来，至真园蓬荜生辉。”李李端起酒杯，动作优雅，“这杯酒，敬宝总。”

“李小姐客气了。”宝总也端起酒杯，两人轻轻一碰，各自抿了一口。酒是上好的绍兴花雕，温润醇厚。

试菜正式开始。一道道菜肴被穿着整洁制服的服务员无声地呈上。没有夸张的报菜名，只有潘经理在一旁用低沉清晰的声音，简洁地介绍着食材和烹饪要点。

清蒸刀鱼，鱼身完整，鱼肉细嫩如脂，仅用葱姜清蒸，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鱼肉的鲜甜。宝总夹起一块鱼肉，入口即化，鲜味在舌尖层层绽放。

蟹粉狮子头，肥瘦相间的肉糜中包裹着鲜美的蟹黄，口感松软细腻，汤汁清澈见底，鲜美无比。

油焖春笋，选用最嫩的笋尖，火候精准，脆嫩爽口，酱汁浓郁却不腻。

一道看似普通的腌笃鲜，汤色乳白，咸肉、鲜笋、百叶结炖得恰到好处，汤味醇厚，鲜香扑鼻。

最后是一道甜品，桂花酒酿圆子，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温润暖心。

每一道菜都堪称完美，选料精良，烹饪得法，调味精准，完美地诠释了“至真”二字——食材本真的味道被最大程度地激发和呈现。宝总吃得极为认真，每一道菜都细细品味，心中暗自赞叹：这李李，果然不简单！潘经理的手腕，加上这顶级的厨艺团队，至真园确有傲视群雄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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